阳光正好,唐时和苏川分别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
忽然,苏川开口道:“唐时,这一次,你会赢吗?”
唐时眼睑轻动了下,看向苏川,唇角扬起笑道:“你觉得呢。”
苏川闭上眼睛:“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输了。”
“我现在才知道,你也察觉到了是吗?”苏川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已经很老了,这样的情绪波动对他的身体是个不小的负担,但苏川没有停止。
唐时也没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我们是输给了命运,不是输给力量,他人入不了你的眼,你不在乎别人,所以他人的命运你看不到,看不到,所以赢不了。”
“但现在......”苏川的眼睛越来越亮,“你在乎我,你在乎自己,你能看到我。”
“也只能是我,我是你的弱点,你完美无缺,可我是你的瑕疵。”苏川眼角微微发红。
“命运从我渗透,你看不到命运,但命运却能看到我,这就是我们当初输的原因。”
“但......我也是我们赢的关键。”
苏川咬牙道:“我作为普通人过完一生,遵循命运,任由祂渗透,曾经的命运无形,可现在,你看看我,我就是命运,看透我,也就抓到祂了。”
苏川的身体一直不好,今天却仿佛回光返照,他剧烈喘息,腐朽的身体却掩盖不住那闪闪发光的眼神。
“你看到了吗?”
唐时一直静静的听着,也一直静静的看着,直到此时,他才笑出声来。
“我看到了。”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早已被银色渲染,命运的轨迹在其中无所遁形。
虚空中无形的较量展开,内敛到极致的银芒融于这漫天星辰中,规则震动。
无形的命运轨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握,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被缓慢吞噬。
你不是瑕疵,而我们当然会赢。
第62章
“上将,你不该过多探求。”
声音从天而降,如同天神审判。石殿穹顶垂落的幽光勾勒出八道身影轮廓。他们大部分静默不语,空中偶尔出现的投影光线,构成了几人凝实的身躯。
“亵渎虫神,你可认罪。”
审判长音波震荡着空气,石壁上镌刻的远古虫纹泛起微光。
八人中间,是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狼狈匍匐在地的男子,他浑身是血,背部的军装更是被撕裂两个大洞,从中可以看见仿若被生生撕碎什么,血淋淋的肩胛骨。
男人的身边,那双极其耀眼的虫翅,梦幻般的颜色正因脱离主体而慢慢变得暗淡。
“伊布,你可认罪。”
审判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惋惜。
血泊中的银发雌虫抽搐了一下,被生生撕去虫翅的肩胛骨撞在石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第三审判席的投影轻微波动,垂落的黑袍下传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位曾带领第三军团横扫星云的铁血上将,此刻像破损的星舰残骸般蜷缩着,银白色军装被暗金色血渍浸透,曾经流转虹光的虫翅正躺在审判台前,鳞粉随着能量场波动明灭不定。
石殿之内,阴冷古朴,石殿之外却是重重叠叠的恢宏建筑,集合宇宙虫族最先进的科技构成的主星,曾被称作梦幻之泪,美丽,奇幻。
虫族八大军团主事人全部到场,各大军团舰队密密麻麻将整个星球戒严,而在星球之外,是数不清的伴生虫族,这些伴生虫族长相狰狞,体型庞大,甚至有些变异种极其扭曲可怖,它们没有意识,没有思维,只会听从上等虫族命令,受血脉压制,是完全的战争机器。
伴生虫族布满了虫族存在的每一个星系,从未停止侵略吞噬进化,但此刻,它们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安安静静悬停在虫族星系。
军团长们关注着石殿内情景,有人冷漠,有人惋惜,唯独没有幸灾乐祸。
虫族等级体系,最低等伴生虫族纯粹工具炮灰,往上军雌,对伴生虫族有着绝对的血脉压制,而此刻石殿内的那八道身影,是位于虫族等级最高级,对任何虫族都有绝对支配权的雄虫,仅次于虫神之下。
他们听不到大殿内的声音,也不知道伊布犯了什么事,但雄虫议会八位议员全部到场……
第三军团军团长微微侧过身,似乎有些不忍。
石殿内,似乎终于从挖骨割翅之痛中缓过一瞬,匍匐在地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咳咳”
伊布断断续续抽了一口气,他不顾身后钻心的疼,缓缓翻过身,竟是就这么躺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银白的发丝与鲜血混合,成了这处石殿唯一的颜色。
黑袍议员们静默垂首,注视着这位战功赫赫的上将,投影有一瞬间的闪烁。
伊布没注意到这些,此时他湛蓝的眼睛望向穹顶,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虫族主星的夜空。
恍惚间好像看见多年前第一次觐见神殿的场景。那时他跪在三千阶长梯尽头,额头紧贴印有古老虫纹的地砖,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腔——而现在,他的血正沿着那些虫纹沟壑蜿蜒流淌。
为了不打扰虫神陛下,平常时刻,他们这些军雌是没资格上到主星的,那是唯一一次。
伊布就这么静静躺着,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那双比星星还要耀眼的眸子渐渐染上灰败,是一种信仰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审判长并没有催促。
许久,地上的人才出声。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认罪,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各位阁下。”
“你说。”
伊布勉强笑了笑,虚弱的脸上却满是嘲讽。
“几百年前,我们虫族就该毁灭于基因衰竭,却靠着不断吞噬其他种族补全基因链进化,苟延残喘,污染血脉,如果……。”
伊布咬咬牙,硬是忍着精神崩溃的疼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如果神真的回来,祂还能认出我们吗。”
“放肆!!!”
八道光柱骤然暴涨,恐怖的精神风暴下一刻席卷整座石殿,交错之下甚至连空间都发生了扭曲,精神威压将伊布重重压进地面裂纹。
他在剧痛中发出破碎的笑声。透过穹顶的拟态天幕,他能看见主星外密密麻麻的伴生虫族,那些扭曲的战争机器此刻安静得宛如琥珀中的标本。
多么讽刺,当虫族用其他种族的基因填补自身缺陷时,他们还是神忠诚的信徒吗?
大殿之外等候的军团们很快接收到了伊布上将的处理结果。
挖去虫翅,流放荒星。
这位马上就要晋升八大军团总团长的军雌,彻底废了。
荒星并不是虫族的星球,而是宇宙通认的环境恶劣,资源匮乏的垃圾星,这里种族混乱,一般作为各大种族的罪犯流放地,并且只许进不许出。
宇宙中其他种族对虫族非常敌视,一旦有虫族的罪犯被送到了荒星,往往活不过第二天。
伊布虽然在军中威望深重,负责流放的还是第三军团,伊布的嫡系部队,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违抗雄虫议会的命令。
最多只能把人投放到相对空旷的荒星郊外。
“上将,您保重。”
几名军雌对着座椅上的人行礼,他们猩红的眸中是少许的不忍,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理性,对此伊布没感觉什么伤心,虫族本就如此。
得益于基因进化,虫族为了保证绝对的执行度与忠诚,每只虫体内都有基因锁,等级越高,基因锁限制越低,无论是思维智力还是武力开放程度都会越高,与之相反,等级越低思维程度越低,情感越少。
那几名军雌走了后门,将这辆装备舰留给了他,对此,雄虫协会的监管人员也诡异的没说什么。
只是他们忽略了荒星其他种族对虫族的敌视程度,也忽略了荒星的武装程度。
混乱也意味着有利可图,虫族在宇宙中一向沉默而强势,并且极度残忍排外,这么多年也没几个流放的,所以也就不知道,荒星并不是单纯的罪犯星,这里往往是各方势力的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