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镜彻底脱离的那一个瞬间，就是陆明分崩离析的时候。
陆朗曾经抛下过弟弟一次，将他推向了这个深渊，这一次他想，那就死在一起吧。
死得其所，才是他们双生子的归宿。
姜富贵原本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毕竟它向来不喜欢小熊，无数次试图吃掉它。
但这一刻，姜富贵却犹豫了：【小骗子会哭。】
“那你就好好安慰他。”
陆朗弯下腰，轻轻抚摸它怀中的姜元淼：“告诉他，我很高兴。”
“富贵，你要记住此刻的心情，永远都不要忘记。”
陆朗留下一句话，通道彻底碎开。
崩塌在加剧。
陆朗回到了弟弟身边，即使陆明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伸出手，将弟弟搂在怀中，就像他们年幼时候一样，做过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有些生疏。
慢慢的，陆朗找到了曾经的节拍。
“没关系，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曾经他食言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青山镇在崩塌。
慕秦川只能奔着能救多少就是多少，蓦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猛然抬头，是那位女老师。
小王老师身上的裂缝还在，作为容器，她融合深度不如陆明，作为第二道融合体，反倒是保持了性命。
“我来帮你。”小王老师开口。
慕秦川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另一头，姜沉舟再一次进入时间镜空间。
坍塌的空间让他寸步难行，更让姜沉舟痛苦的，却是他心中的那些记忆。
一切都是假的。
是元夏为了让他活下去，才篡改了那些记忆。
真正被污染的人不是程乾，而是他——
是他害死了元夏。
现在，他还会因为一意孤行，害死他们唯一的孩子。
姜沉舟脑仁生疼，记忆碎片飞快略过，有些似乎发生过，有些又像是假的。
他看到三人成功收容那颗蓝色的龙蛋，甚至元夏还答应了他的求婚，他们三个人说说笑笑，甚至约定了要给程乾媒人红包。
却又看到自己被污染，疯狂攻击元夏。
记忆又变了，这一次被污染的是程乾，程乾攻击了他跟元夏。
还没等姜沉舟看清楚，这一次被污染的是元夏，元夏吞噬了龙蛋。
元夏生下了一颗龙蛋，交给他作为孩子，说让他养育承认。
太多，太复杂，记忆纠缠在一起。
他分不清，抓不住，只依稀察觉自己当年犯下了大错。
所以张局才会吞吞吐吐，在他离开诡域后一次次劝他接受研究所治疗？
他被污染了吗？
这些记忆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程乾离开了忘川，肯定会将真相告诉张局，张局却没有透露分毫。
不对，程乾明明也已经被污染，不再是人类。
到底哪些记忆是真，哪些记忆是假的？
姜沉舟目眦尽裂，痛苦挣扎。
他强忍住自我惩罚的冲动，他还有小淼，找到小淼，那是元夏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对，元夏既然融合了忘川诡域，那就证明他真的还活着。
归墟，在归墟内元夏还是清醒的。
姜沉舟寻找着儿子的踪迹。
蓦的，姜沉舟心脏骤然紧缩。
姜沉舟看到了姜元淼，他死了。
第80章
姜沉舟被困在死茧中，越是挣扎，越是痛苦，镜像中的自己变得陌生，眼窝深处藏着暴戾和狠绝，让他自己看了都触目惊心。
他一次次撕开自己的伤口，发炎溃烂，痂皮一层叠着一层，从未愈合。
元夏留给他的孩子死了。
姜沉舟自暴自弃的折磨着，直到浑身长满紫红色的肉瘤，曾经英俊再也看不到分毫。
那孩子死了——
是他不够强大，元夏才会牺牲自己，保全了他们。
是他不够狠心，才没能及时救下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它身体崩溃。
是他不够坚定，每一步都走错了。
姜沉舟任由自己陷入泥沼中，记忆将他的痛苦发酵，酝酿出枯槁和绝望。
一起死吧——
元夏和孩子都死了，凭什么那些人还活着。
倒不如一起死，全世界一起玩完，再也没必要让谁来牺牲。
姜沉舟扯了一下嘴角，心底生气疯狂的念头，他要腐烂的更加彻底一些，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爸爸——”
一道稚嫩的声音惊醒沉溺痛苦的人。
姜沉舟抬起猩红的双眼，寻找拿到声音的来源。
“爸爸——”
他心头一跳，飞快的朝着来源追寻：“小淼，爸爸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照顾你长大。”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他承诺过会一辈子保护的孩子。
“沉舟。”
元夏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姜沉舟，眼底是化不开的不舍和悲伤。
“答应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等孩子长大，我们会有团聚的时候。”
“孩子……”
姜沉舟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到一张稚嫩的小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小，这么脆弱，似乎只需一伸手就能杀死的小东西。
“这孩子——没有五感。”
姜沉舟轻轻抚摸着孩子娇嫩的皮肤，一个不会哭，不会笑，甚至无法吞咽的孩子，他听不见看不到，害怕的时候想要哇哇大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孩子宛如一个瓷娃娃，没有丝毫反应。
这个孩子是不完整的。
他不知道元夏使用了什么办法，才融合出一个他们的孩子。
但姜沉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希望，让他漆黑的世界，仅剩一点光芒。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
姜沉舟将孩子搂在怀中：“元夏融合了孩子，剩下的就交给我。”
“看不到，爸爸就替你找眼睛，听不见，爸爸就会找来耳朵，我的孩子会好起来，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孩子恢复听力，即使还看不到，却会使劲看向他的方向，会努力伸出手要他抱着。
那是姜沉舟第一次得到回应。
孩子软乎乎的身体，紧紧搂住他的手。
姜沉舟当时想，他是孩子唯一的依靠，离开他，这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即使不为元夏，这也是他的孩子，将自己的孩子养育成人，是一个父亲应当担负起的责任。
“爸爸——”这是小淼第一次喊爸爸。
小淼第一次学走路，他还不习惯两条腿，跌跌撞撞的扑到他怀中。
“爸爸也吃！”
小淼想喂他吃饭，勺子却撒了他一身，小孩儿伤心的快哭了。
“小淼，没事的，爸爸不生气。”
姜沉舟轻轻抚摸着小孩儿头发，毛茸茸的，像一只新生的小幼崽。
整整四年时间，他一手将孩子照顾长大，生活中点点滴滴充斥着记忆中的每个角落。
就算为了孩子，他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孩子——小淼——”
姜沉舟猛然惊醒过来，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小淼还活着，他们一起来到了青山镇，小淼还在时间镜里头。
幻境，刚才他陷入了幻境！
姜沉舟紧绷起来，不知不觉他就中招了，时间镜的能力在提升，远比四年前更危险。
得赶紧找到小淼，否则时间镜崩溃，小淼也会被撕碎。
时间镜崩溃的无法阻止，姜沉舟步履维艰，行走在失控的缝隙中，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小淼——”姜沉舟大声呼唤，却依旧感受不到丝毫气息。
他心神紧绷，不敢去想那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姜沉舟脚步一顿。
一块时间镜碎片从他眼前掠过。
镜像中，他双眼猩红，显然已经被污染异变，正在攻击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