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已经被彻底同化，成为诡异的一部分，再也不是你了？”
程乾缓缓站起身：“不必激将我，既然我再次进入忘川，当然要带走我的伴生物。”
“你的伴生物？”元夏目光挪动，落到他的脸上。
程乾避开他的嘲讽：“姜沉舟不行，居然让你回来了，看来万千世界也不过如此。”
元夏静静的看着他，只是问：“为什么？”
他不明白，十八年前志同道合，甚至愿意付出性命的朋友，今天为什么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为什么？”
程乾低头，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诡域中太久，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程乾正视着眼前的人：“元夏，也许我们那时候的选择都是错的，诡域降临，才是人类唯一的未来。”
元夏微微皱眉。
程乾滔滔不绝的描述起来：“这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融合诡域谈何容易，至今为止只有两个成功案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姜沉舟。”
“姜沉舟还有没有属于人类的意识都是未知数，万千世界每年要吞噬掉多少人命，他真的还活着吗？”
“而你——元夏，你也已经到极限了吧？”
“既然迟早都要面临诡域降临，那迟一些早一些有什么区别？”
“不如跟我一起，拥抱诡域降临，人类不会灭绝，他们会有全新的未来。”
元夏微微叹气，露出一抹复杂：“你加入了皈依会。”
他说的万分肯定。
程乾眼皮微微抽搐，并未反驳这句话。
“慕秦川就在忘川诡域内，封锁诡域，他也会死。”
感受到诡域的变化，程乾开口道：“那孩子真可怜，十八年前被你毫不犹豫的抛下，他一直活得很痛苦。”
“我骗他只要接受诡异的融合，就能变得更加强大，可以替代你成为忘川，换来你的离开，他居然相信了。”
“十八年后，你要再抛弃他一次吗？”
元夏摇了摇头：“他不会死。”
“你愿意合作？”程乾眼睛亮了起来。
“元夏，不如我们携手共进，诡域降临不会是人类末世，而是由我们这些强大异变者掌控的美好未来。”
“你甚至能想办法唤醒姜沉舟，一家三口圆圆满满，难道不好吗？”
元夏眼神没有波动：“你也带不走龙巢。”
“程乾，你们以为可以掌控诡域，这是错误的。”
“马上，你们就会为自己的骄傲自大付出代价。”
程乾心底浮现起巨大的不妙预感。
他紧紧盯着元夏，可此时的元夏已经没有当年的影子，他面无表情的冷酷，宛如神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怜悯。
怜悯？
他有什么值得怜悯的？
当年是他自己愿意，自愿接受龙巢碎片的融合，才能在那场乱战中活下来。
这些年融合一直在持续，有时候程乾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他只知道，得到完整的龙巢，是他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反过来掌控诡域的唯一道路。
这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程乾心底坚信着。
“你——”
话音未落，巨大的排斥感传来，程乾握着龙巢的手指存存断裂融化，不，不是融化，是被龙巢吞噬。
程乾立刻断臂求生，谨慎的看着那个巨大的龙巢。
白玉色龙巢浮现出一缕缕血丝，像是整个活了过来，而他与龙巢之间巨大的吸引力正在变得衰弱。
元夏最后看了他一眼，迅速消失。
程乾从他眼中看到了遗憾，他正要说些什么，身体内的能量在不停流逝。
脑中闪现过什么，程乾不敢置信，到底是谁能掌控龙巢？龙奇瑞吗，不，他只是一只残次品，根本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再不阻止，他会被这股力量彻底吸干，成为另一只“龙”的粮食。
慕秦川进入忘川后，才发觉一切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忘川是绝境，比大部分诡域更加苍凉，甚至连诡异的气息都没有。
这是一片焦土。
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一直无法见到元夏，更别说完成兄弟俩的交替，成为元夏的替身，让他能脱离忘川。
“小慕。”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秦川猛然抬头：“元夏，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啊。”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又是何必。”元夏并未露面。
他不想弟弟看到现在的自己，更不想面对这样的弟弟。
慕秦川握紧拳头：“凭什么，你做出这个决定之前问过我吗？”
“明明你答应过的，会永远照顾我，会看着我长大，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回答他的，是元夏的一声叹息：“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为什么都是这样。”
慕秦川眼底满是愤怒，更多的却是悲凉：“爸爸妈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姜沉舟也是这样，每次都丢下的都是我。”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
他猛地划破手臂，牵丝线活了过来，朝着元夏的方向蔓延：“这次，要由我来做主。”
元夏能感知到，经过十几年时间，牵丝线已经被锤炼的坚韧万分。
如果他配合，也许真的能完成慕秦川的以身相替。
可他又怎么能忍心葬送弟弟的性命。
元夏垂眸，想到他们并不完整的童年。
那时候继父和妈妈都还活着，弟弟刚出生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喜欢的，怕他们有了新的孩子，就不会再那么疼爱他了。
第一次，妈妈握着他的手，轻轻拉住小婴儿的手指。
“弟弟会跟我们一起保护小夏，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再后来，诡域降临，幸福的家庭成了泡影，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他在弟弟之前成为了家长，成为了保护者。
可他总是那么忙，忙着变得更加强大，忙着统合局的任务，忙得没时间照顾弟弟，不知不觉中，这孩子就长大了。
元夏有一瞬间懂了姜沉舟的选择。
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慢慢养大的孩子啊，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他消亡呢。
元夏拉住牵丝线，慢慢从空间中走出。
慕秦川猛然抬头，双目微缩。
“很可怕吧。”
元夏笑着问：“这是一条不归路，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忘川，亦或者跟忘川一起消亡。”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第二种。”
“毕竟我守护的世界还有你，有他们，从保护者变成加害者的话，哥哥会很伤心。”
慕秦川嘴唇微微哆嗦：“大哥。”
“我在。”
“对不起，哥哥不知道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他弯下腰，轻轻将慕秦川搂进怀中。
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离开后，他将弟弟搂在怀中，保证会照顾他长大成人一样。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没关系，哥哥会帮你。”
慕秦川意识到不对劲，他想催动牵丝线，却发现线的另一头已经断裂，无力的垂落到地面。
元夏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哥哥从来没怪过你，有你在，哥哥才会坚持到现在。”
最后时刻，慕秦川只听见他在耳边说道：“帮哥哥一个忙好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姜元淼以为自己抓住了万千世界的把柄，一定能大杀四方，打得他屁滚尿流，找到爸爸带回家，一家三口团聚。
然而，他的雄心壮志只持续了一会儿。
“呼哧呼哧呼哧——”
姜元淼嗓门就跟鼓风机似得喘息个不停，龙鳞跟龙尾巴都耷拉下来，纯属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