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嗯”了下,拧开手里的水递过来,水是温的,郁临小口喝着,沈昼半跪着,伸手擦他脸上的泥,第一下没擦干净,拿纸巾沾水,又擦了擦。
郁临的脸颊有些冰。
沈昼伸手贴在上面,看着郁临下巴上的擦伤,喉结轻滚。
郁临不明所以,看过来:“怎么了?”
“没有。”沈昼说,轻呼了口气,拇指落下,搭在郁临眼皮上。
他挡着郁临的眼睛,哑声说:“在家没事,过来看看你,再睡一会。”
他伸手,整理郁临的衣领。
郁临睫毛轻动,在他的手指缝隙间低头,看他修长的带着伤痕的手,伸手摸了下,眼皮轻阖:“好。”
不知道是不是沈昼过来,郁临突然又困了起来,在漫天冰凉的雨水里,他歪在墙边,重新合上眼。
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江关的灾情在十几天后得到控制,郁临和沈昼一直在帮忙,等到水退了,才和被困的人一起返回安随。
这一年江关的灾情被报道好几轮,新闻上时常滚动着一串名字。
郁临临近毕业,教授有让他留校的打算,比赛和课业总是不断。
沈昼跟着老板学做生意,忙的没有任何时间,恰逢老板的产业又扩大规模,给他分了一大笔钱,沈昼拿着钱,开始投资地产业。
他闷声不吭,看地段投资了几个百货超市,那些地方十年后寸土寸金,然而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废弃大楼。
短短几年,他与郁临来到安随,在昂贵的出租车和房子下沉默无言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一年过得十分快。
郁临毕业的时候又抽条几厘米,体检的时候报身高,他下意识报了179。
为他测量身高的老师闻声笑了,对他说:“现在是181了。”
郁临怔一下,晚上在公共电话亭跟沈昼打电话,握着话筒,在飞虫萦绕的暖色灯光下对沈昼说这件事。
沈昼在林阳谈生意,酒店的玻璃很透很亮,他靠在阳台上,闻声沉默,过了许久,哑声说:“我今天路过广阳,看到那边都在卖巧克力,让人给你带了一盒。”
他说:“先吃着,我很快回去。”
郁临怔一下,才意识到沈昼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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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少离多,这次分别,两人一直到年关两人才见上面。
天又变冷了,滴水成冰。学校里到处是拖着行李打算回家的学生。
郁临坐在画室里画画,累了后放下笔,打算休息一下,结果一抬头,看到玻璃窗外站着的沈昼。
沈昼在外边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都沾染了雪花的寒气。
他朝里面看过来,没有出声,一身黑色西服,在冬季里显得沉默而锋利。
他白手起家,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眉目敛着,这两年已经愈发看不出情绪。
有路过的学生不小心撞到他,以为他是家长,吓得连忙道歉:“叔你没事吧。”
沈昼顿一下,朝对方看过去,摇头:“没事。”
对方长出一口气。
郁临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来,放好画笔出去,门口有雪,被踩下一串串脚印,花坛的树枝上光秃零落,没有叶子。
郁临问:“回来了,都顺利吗?”
“嗯。”沈昼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正要往口袋里放,郁临突然摊开手掌,和他的手交叠在一起。
两人牵着手往前,在白雪覆盖的安大校园里显得无比惹眼,又平淡无奇。
晚上两人去吃学校门口的砂锅,这家砂锅老店量大又美味,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来吃。
老板娘还记得他们,见到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招呼:“是你们啊,很久没见了,今天吃什么?”
她看着两个人,又转向郁临,想起少年由清瘦逐渐抽条,长成如今身姿颀长挺秀的样子,忍不住感慨:“时间真快,快毕业了吧,跟你哥感情真好。”
郁临怔一下,笑着回应:“对。”
天太冷了,路上飘起了雪花,吃完饭出来,郁临看着路边被雪花环绕的路灯,忽然抬起胳膊撞了一下沈昼的。
“很久没玩了。”郁临看着雪堆说,“沈昼,你还记得雪人吗?”
刚到安随的第一个冬天,沈昼有时候晚上不回家,第二天郁临起来,发现门口会多一个小雪人。
雪人很快就化了,但第二天又会直挺挺立起来,他就知道沈昼回来过。
“记得。”沈昼说,转身理一下郁临的围巾,牵着郁临的手,带他往飘雪的花坛边走。
沈昼半蹲下捏雪。他从小自己生活在镇上,什么都会一点,捏出的雪人漂亮又不会散。
他还会捏各种各样的动物,摆在花坛上,像是冬日晕黄路灯下的一个个摆件。
郁临弯腰捧起一个兔子,看了会,托在沈昼脸颊旁边,将兔子的鼻尖转过来,轻轻碰了碰沈昼的唇边。
“冷吗?”他问。
沈昼抬眸,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郁临站在路灯下,眉眼安静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珠落着光晕。
在年少冷落的时间里,沈昼不会想到,他会有这样一个爱人,他们从不起眼的镇上走出来,往后还会相伴一生。
沈昼侧头,吻了吻郁临的手腕。
外面寒气深重,回家先放了热水,洗了一个热水澡。
郁临擦着头发出来,沈昼举着吹风机,轻轻踢了踢腿边的凳子。
在这个久别重逢的冬天,时间仿佛不再成为距离,他们靠在一起,吹着头发,做着最普通平常的事。
然后自然而然的接吻。
郁临被沈昼精心养了许多年,他对体温的渴望不再过分病态。
他轻轻回应沈昼,即使觉察到近些年沈昼的掌控欲愈发强烈,也没有拒绝。
窗外闪过一道一闪而逝的车灯,郁临腰身一凉,他怔怔垂眼,伸手摸索,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坐在沈昼腰上。
沈昼盖着他的眼睛。
他用不上力,也看不见,只能轻轻仰头,让沈昼一边亲他,一边握他的小腿。
沈昼的动作温柔,但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骨子里对自己的东西有强烈的占有欲,只是以前掩藏在冷漠表皮下。
江关水灾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对郁临产生了圈养倾向。
郁临没有反抗,于是一段时间后,沈昼自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取而代之的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会用一条黑色丝带,绑上郁临的眼睛。
黑发青年坐在腰上,皮肤冷白,修长柔韧,眼睛上松松绑着一条黑色丝带,视觉的缺失让他异常安静,仿佛只属于他,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沈昼看着他,顿一下,动作倏地温柔,随后沉默地吻下来。
比起日渐增多的掌控欲望,沈昼这一次异常温柔。
快结束的时候,郁临叫他的名字,他轻轻扯开丝带,吻郁临的眼睛。
郁临抬眼摸他的脸颊,轻声道:“沈昼,下次回来,可以先回家休息,我永远是你的,不会跑。”
沈昼怔一下,轻轻低头,咬一下他的指尖:“好。”
第40章 贫穷大佬的恶毒前男友(八)
等到郁临留校,成为安大学生口中必须要打卡一次的美人老师时,沈昼已经是晋南省十分有名的企业家。
从小镇到省城,从一无所有到身家无数,十年的时间也不过弹指一瞬间。
安大的桂花树挺拔,学生每日从树下路过,鼻尖是馥郁的桂花香,然而这种吸引游人打卡的美景,对赶路的学生来说,并不比即将迟到的公开课重要。
郁教授每年只开一次公开课,错过就没有了,极其难抢,想听的人如果没赶上,会捶胸顿足一整年。
不到九点,艺术楼全部是拥挤而上的学生,什么专业都有,抱着书往里跑。
这几年风气愈发不同,自从被学校安排了一次讲座,温润沉静的郁教授在学生中间人气愈发高涨。
几个女生赶时间,抱着书匆匆走过,没有看清前方的路,在拥挤的楼梯间里不小心撞上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