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见了洛厄尔在战场上精神力失控的那段视频。
分明浑身染血,洛厄尔那双巨大的金色翅翼在坠落时展开的弧度依然美丽到几乎令虫失语。
任谁都想象不到那样惊艳的美丽曾在战场上收割过无数异兽或者星盗的生命。
当时希奥多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恶意渴望,连面部都微微痉挛。
他很清楚,若是他能够亲手摘下这样一双强大而美丽翅膀,放在博物馆的正中央,那么这件藏品能够为他带来的满足跟刺激,一定会超越之前的所有所有。
而且他发现洛厄尔的时机简直太合适了。
洛厄尔是第一军团少将。
分明是一个从低贱三等星走出来的平民,没有丝毫权势背景,却硬生生凭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拼杀出来一条笔直向上的晋升之路,成为帝国军部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连虫帝都曾经亲手为他授勋。
若是之前,希奥多要想在不影响自己名声的前提下摘除洛厄尔的翅翼还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可现在却完全不同。
整个星网所有人都知道洛厄尔的精神力暴乱几乎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只要他将洛厄尔纳为自己的雌君,再限制他的自由,剥夺他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机会,然后悄无声息摘除他的翅翼,伪造出他精神力暴乱陷入虫化,自己则因为激障碍尚未完全恢复,不能给到洛厄尔充分的帮助,只能看着他悲惨死去的假象……那么真相便会被彻底掩盖。
至于星网上那些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的恶意揣测和捕风捉影的中伤,自有他重金聘请的公关团队去解决。
他们会将他塑造成一只富可敌国,同时还愿意接纳毁容军雌成为自己雌君的伟大雄虫,届时,他的声望一定会再度提高。
而且,他的翅翼收藏博物馆里,也会因此多出一双举世无双的金色翅膀。
多么美好的规划和未来。
一切都那么完美。
然而,希奥多亲王却万万想不到会有一个来自时空管理局的高级系统,在计算了他生平做过的坏事、对剧情影响程度以及和陆慎身体契合度之后,直接抽取了他的灵魂,将他投入时空管理局监狱,承受来自时空监察长的审判和处罚,再也无法脱身。
现在,消化了来自希奥多全部记忆的陆慎闭了闭眼。
很奇怪。
分明他提出的条件得到了满足,如愿以偿获得了一具雄虫的身体。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压抑、难受,甚至于后怕。
或许是因为他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此刻洛厄尔在虫族的境况甚至比他看到的更加艰难危险。
陆慎忍不住想。
若是他没有得到系统的帮助在这位希奥多亲王的身体上重生,如果他依然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地待在菲城。
那么,那个曾经在他怀里撒娇,又独自走过满途荆棘和漫漫长路的洛厄尔即将迎来怎样的结局?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第125章
洛厄尔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此时此刻,在亚历克星临时堡垒当中,他一身军装,坐在窗前拆卸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伯莱塔92F。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拆枪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稳。将弹匣全部拆空以后,有空最快速度将枪重新组装完好,有条不紊,仿佛做过成千上万遍那样熟稔。
伯顿推门进来的时候从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鼻头一酸。
他是洛厄尔的亲卫,自两年前来到他身边起,就发现少将除了上战场杀敌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唯独偏爱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伯莱塔——一把在光能枪出现以后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老式手枪。
心情好的时候会玩,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玩。
仿佛任何情绪都能在这种重复拆装的过程中找到出口。
而现在明显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别的雌虫不知道,伯顿却心知肚明。
如果说虫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渴望得到雄虫垂青,以求获得信息素抚慰的雌虫,那洛厄尔少将便是那宁愿死去,都不想跟雄虫匹配的百分之一。
最开始他以为是洛厄尔应当只是性格桀骜不驯。
他应该只是不愿意向未来可以预见的悲惨命运屈服,不愿意向那些眼高手低的废物雄虫跪伏,不愿意将自己在战场上拼杀而来的荣耀与权柄拱手相让。
直到他亲眼目睹洛厄尔不受控制地陷入发情期和精神力暴乱的模样。
平日里那个强大而寡言的少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狼狈、挣扎、痛苦。
分明已经被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欲望折磨的鲜血淋漓,哪怕已经失去理智,依然强撑着重复同一个名字。
好像只要喊出那个名字。
濒临崩溃的精神海就可以得以平静,又如深渊的欲望也能被悉数被填平。
简简单单两个字。
在洛厄尔的世界里,仿佛就能抵得过这世上效果最好的抑制剂。
当时伯顿震惊至极。
——他发现,或许这才是洛厄尔少将坚决抵触跟任何雄虫匹配的真正原因。
伯顿不知道那是不是洛厄尔少将倾慕的雄虫,但他曾经悄悄在星网上查询过相同发音的名字。
虽然那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伯顿也不知道洛厄尔口中说的究竟是路还是陆,但无一例外,每一次在终端搜索都显示查无此人。
当然,就算再怎么好奇他也不敢多问。
毕竟每一次浑身是伤从禁闭室里走出来的洛厄尔少将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也不需要任何人关心,他仿佛只需要依靠S级雌虫近乎逆天的恢复能力,便能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在战场上冲杀。
再也看不出在禁闭室不受控制跪倒在地喊出那个名字时的脆弱,让人实在不敢去窥探他的内心,了解他真正在想什么。
直到去年洛厄尔少将遭异兽首领划破了那张漂亮至极的脸……当时伯顿在旁边急得眼睛都红了,毕竟谁都知道异兽的爪子有毒,还带有极强的腐蚀性,若是不及时处理,连军部最高级别的修复药剂都没办法保证能恢复如初。
然而洛厄尔却坚持要继续战斗。
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甚至还很轻地笑了一下——要知道,整个第一军团都知道洛厄尔少将的笑容实在罕见,分明长了一张在帝国都排得上号的美人面孔,偏偏吝惜于用那张脸做出任何表情。
洛厄尔用弹出的光脑当作镜子,望着那道几乎贯穿了他半张脸的伤痕,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一会儿之后笑容渐淡,抬眸望向伯顿问:“这样是不是比之前更顺眼?”
“……”伯顿几乎要哭出声来。
“好了伯顿,别垂头丧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洛厄尔面无表情地收起光脑:“留着这样一道伤疤,最起码能给我减少很多麻烦,不是吗?”
伯顿隐忍的哭声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洛厄尔极有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让异兽冲破他的防线。
故意收起翅翼任由异兽首领用利爪划伤他的脸。
因为他的精神力暴乱频率越来越高,时刻都仿佛在钢丝上行走,就连第一军团的索伦上将都曾严令洛厄尔在离开前线之后立刻跟雄虫匹配,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伯顿还记得当时索伦上将面沉如水,掷地有声:“洛厄尔,这是军令!”
“没有任何坚持比生命重要,奥诺里帝国也没有任何一只雌虫可以离开雄虫单独生存!”
“你的发情期和精神力绝对不能再拖了,现在我以第一军上将的名义命令你,在回到首都星之后立刻嫁给一只雄虫,届时由我来亲自替你挑选,我以帝国上将的名义保证你在婚后可以继续回到军部上班,不要再抵抗,不要再坚持,你听到了没有?!”
洛厄尔始终沉默不语,在一旁低眉顺眼站军姿的伯顿还以为他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却万万没想到洛厄尔转过头就用这种方式毁掉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