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吻得很温柔,洛厄尔回应得却很激烈,像是想通过亲吻的方式证明或发泄什么。
“你再这样亲下去,我们就回不去了。”陆慎贴着洛厄尔的唇角说。
洛厄尔的眼睛依旧很红很红,“要回去。”
陆慎“嗯”了一声,再次在洛厄尔唇角上印下一吻,然后牵起他的手,“那就回去。”
登上飞行器之后,舱门关闭,整个空间只有陆慎跟洛厄尔两个,洛厄尔没有选择副驾驶座,而是在陆慎设置好自动驾驶之后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这个话题还没有结束。”
不等陆慎说话,洛厄尔张了张嘴,抢先道:“我要用一次机会,你说无论我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做的机会。”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定了定神,洛厄尔望着陆慎的眼睛,说,“我想要你说实话,不能再隐瞒我任何事。”
看出洛厄尔眼中明显至极的坚持,陆慎在心中很轻地叹了口气,看了他很久之后点了点头说你问。
洛厄尔马上说:“我要知道连接三等星和地球的那个通道在哪里。”
陆慎静了片刻,莞尔。
他再一次觉得洛厄尔是真的长大了。
在情绪波动这么剧烈的时候,依然能敏锐抓住之前未曾留意过的那些细枝末节。
只停顿大概十秒钟时间,陆慎遵守游戏规则,如实告诉洛厄尔:“塞里利亚海域。”
“……”洛厄尔再一次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
塞里利亚海域是三等星最神秘也湍急的海域。
里面的海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即使是执行任务的军雌都不敢轻易靠近,怕稍有不慎就会被受辐射影响变异的海底生物夺去性命。
过了少时,洛厄尔一字一顿又问:“那么,你在跳进去之前,确不确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慎打断他,“不确定。”
洛厄尔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又红了。
陆慎知道他刨根问底的原因,又舍不得他这样刨根问底,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洛厄尔没有使用那次机会,他也不会再瞒着洛厄尔。
“我通过塞里利亚海域来到奥诺里,但不敢确定是否还能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所以仅仅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要么活,要么死。”
“我当时……”陆慎看着洛厄尔笑了一下,“我当时觉得很不甘心。”
不甘心到甚至产生了一种极端的恨意。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
阴差阳错把他送到虫族,在他适应了,留下了,并且再也舍不得离开的时候,又让他面临这种不得不作出抉择的现实。
是觉得很有意思吗?
留下了就是拖着洛厄尔去死,离开同样也痛不欲生,不论是往左还是往右,都足以撕心裂肺,抽筋剥骨。
那段时间他日日看着洛厄尔为晋升S级可以赚取更多赏金而感到高兴,日日与洛厄尔同枕共眠,交换亲吻与体温。
从前令他血液沸腾忍不住想索取更多的亲密,全部反转变成淬着蜜糖的尖刀,每多拥有一次,刀尖都狠狠刺入身体,带出血肉,直到最后生生将陆慎的灵魂全部掏空,身体都斩成两半。
所以,最终他站在塞里利亚海域的时候,其实是很平静的。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回到地球又怎么样呢?
从决定抛弃洛厄尔的那一刻开始,陆慎便将不知生死的命运当成了对自己的惩罚。
他愿意接受惩罚。
洛厄尔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眼珠转动,视线缓慢落在陆慎脸上,想要透过眼前的人,去看六年前站在塞里利亚海域前的那个陆慎。
一直以来,陆慎面对任何事时都很从容,他好像天生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永远镇定自若,永远波澜不惊,以至于洛厄尔很难想象,这样成熟冷静的陆先生也会有失控到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天意来决定的时候。
“后来呢?”洛厄尔哑着嗓子继续问,“回到地球之后,你这六年是怎么过的?”
看着陆慎的眼睛,洛厄尔深吸一口气:“我要听实话。”
陆慎明白洛厄尔的意思。
当初他掌控陆家的全过程,以及后来如何将慎行大部分产业由黑洗白,持续扩大的经历都跟洛厄尔讲过,所以洛厄尔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
陆慎的手贴在洛厄尔腰侧,能感受到军服衬衣底下柔韧而有力的肌肉,以及温热、真实,连续不断传递到他掌心的体温。
“之前在你那栋公寓里看到我们在三等星的家,”陆慎清了清喉咙,嗓音微沉,望着洛厄尔的脸说,“当时就想跟你说,其实我在菲城也买了一套房子。”
“大概有一万六千多平方英尺,是套环境很好的半山别墅,有很大的草坪和泳池,每天早上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很多阳光照进来。”
“我挑了你应该会喜欢的皮质沙发,买了一张很大的床,还在壁炉前面放了一张能够并排睡两个人的躺椅。”
摩挲着洛厄尔的腰身,陆慎垂眸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我一直觉得三等星那套房子亏待了你。”
洛厄尔应该住在最大最好的房子里,别墅、庄园都不为过。
可惜当时在虫族受环境、身份所限,他什么都给不了。然而回到地球终于没有任何限制了,洛厄尔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有时候我站在落地窗前等日出,看着海面一点点被阳光染黄的时候会忍不住会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顺利成为一名军雌,打赢了多少胜仗,有没有受伤,晋升到了什么级别……”陆慎微微笑了笑,重新望向洛厄尔的眼睛,“也会想你有没有匹配到合适的雄虫。”
他不是不知道奥诺里雄尊雌卑,无数雌虫在嫁给雄虫之后受尽折磨与凌辱。
他害怕洛厄尔会遭遇相同悲惨的命运,所以在离开之前为洛厄尔规划了一条步步高升的路,寄望洛厄尔身为S级雌虫,可以按照他之前设想的那样,军衔越来越高,高到足够获得雄虫的忌惮与尊重。
“我希望你能早早放下我,甚至忘记我,”陆慎的声音很低,“也希望你未来的雄主能对你好。”
这个念头某种程度上甚至成为了陆慎长达六年的心愿。
他近乎自虐般平静地希望,自己那么珍惜那么珍惜爱着的洛厄尔能够跟其他雄虫在一起好好生活。
“……那你呢?”洛厄尔再一次问出这个无时无刻令他感觉锥心刺骨的问题,“那你自己呢?!”
“宝贝,”陆慎看着他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把你藏在心底里,当作一个宝贵的秘密,直到我老去、死去……”他摸了摸洛厄尔的脸,“没想到我这么幸运,竟然能再一次遇到上天赐予的奇迹。”
洛厄尔的喉咙来回滚动了好几次,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望着陆慎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与痛楚,看得人心里又疼又涨。
“不用心疼我,”陆慎的拇指按在洛厄尔左半边脸上那道疤痕上面,直视洛厄尔的眼睛,“可能在你看来,我独自在菲城度过的每一天都压抑而痛苦,但其实不是。”
“以为我不在你就能过得好的那几年,我没觉得特别难熬。”毕竟在陆慎这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看来,在他和洛厄尔之间,只要洛厄尔能好好活着就不算亏本。
至于他心中那些无时无刻折磨着他的滞涩与钝痛,根本就没什么所谓。
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下去,将对洛厄尔的爱和在三等星上的那些时光全部都带进坟墓。
“直到我在梦里看到奥诺里发生的一切……看见我自以为是离开之后,宁死都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你,”陆慎声音低下来几分,在洛厄尔指尖上亲了亲:顿了片刻后,慢慢道:“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或者更准确一点,用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来形容才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