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的小叔叔那就是我的小叔叔,”他说,“叫虞老板实在太见外了,要不我还是——”
“那就叫哥吧,”虞青砚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并且自动给戚许降了一个辈分。“免得叫叔叔把我给叫老了。”
“……”戚许脸上的表情没变。
但发麻僵硬的指尖却不自觉松了一点。
他忽然觉得这几年始终强迫自己跟虞青砚保持距离是对的,因为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戚许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将这个人拽进怀里的冲动。
想靠近,想拥抱,想亲吻,甚至想将他锁起来,将虞青砚完全独占。
闻卓阳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鹅鹅鹅笑了起来。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戚许,“听到了没,这可是你小叔叔让我叫的啊。”
戚许“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让你叫你就叫。”
忽然间就比戚许大了一个辈分,闻卓阳简直神清气爽,他二话不说话挑眉冲虞青砚叫了声哥,虞青砚微微笑着应了。
他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唇角牵起,眼尾也跟着轻轻上挑,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流光,要是将背景切换到酒吧或者派对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望过来的目光。
闻卓阳猝不及防被惊艳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在虞青砚脸上多停了一会儿。
闻卓阳是个直男,因此他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被帅得有点眼晕,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戚许这家里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些,叔侄两个居然各有各的帅法,完全不给别人留活路啊。
然而戚许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刚好挡住闻卓也没什么分寸地落在虞青砚脸上的目光。
虞青砚默默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戳破。
刚好这时候行色匆匆的李峥走过来,看到戚许问他们现在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帮忙。
李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与凝重,跟戚许解释因为连续暴雨,导致昨天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泥石流,大量泥沙、断树和碎石导致关键道路中断,严重影响到救援、物资运输以及人员撤离的工作,现在他们不仅需要挖掘机在前面开通道路,还需要人力帮忙清理。
可余震不断,到处都在缺人,从昨天晚上凌晨收到指挥部通知立刻跳起来集合开始,李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带着自己小队的自己一直忙到现在。
“好,”戚许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闻卓阳当然也自告奋勇。
戚许不由自主地望向虞青砚,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虞青砚瞥了他一眼,说,“看我干嘛。”
“一起啊。”
清理被泥石流冲垮的道路是件很脏也很累的活。
而且在地震灾区这种地方,时间就约等于生命,必须分秒必争。
不论戚许、虞青砚或闻卓阳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在这种地方都是最普通的志愿者,面对满目疮痍的灾区,谁也不能矫情,必须要服从指挥。
因此他们三个被安排在不同地方。
全程戚许跟虞青砚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
幸运的是接近傍晚,路终于通了,雨也暂时停了。
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下午,整整六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闻卓阳脱掉沾满泥砂的防水服,感觉自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根本顾不上明星的形象,直接坐在地上休息,反正都脏成这样了,也没人注意他是谁。
他招呼戚许跟虞青砚都先歇会儿。
“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苦的活,”闻卓阳说:“咱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志愿者都累成这样,真不敢想象峥哥他们是怎么抗过来的。”
刚刚路通了以后,李峥他们又接到了新的救援任务,马不停蹄赶去其他地方了。
戚许没注意听闻卓阳在说什么。
之前一直在忙还好,这会儿停下来了,他所有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落在虞青砚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闻卓阳能消失不见。
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又很庆幸闻卓阳能在这里喋喋不休。
因为从十八岁那年出国以后,他就已经忘了该怎么正常跟虞青砚相处。
更不知道该怎么在完全不越界的情况下,如何假装心无杂念,将虞青砚当成一个单纯的长辈。
于是总是僵硬、总是沉默,总是疏离。
导致这五年来他跟虞青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分明曾经亲密无间,可到最后竟然除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寒暄,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可说。
虞青砚也没说话。
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好在闻卓阳是个地地道道的话唠,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冷场,立刻转头望向虞青砚竖了个大拇指:“哥,你也超级牛逼,刚刚才到这儿,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志愿者的工作,活干得又快又好,一点错都没出,那效率,简直是杠杠的。”
虞青砚被闻卓阳的话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对了哥,你是看到新闻以后专门过来找戚许的吗?”闻卓阳感慨:“你们俩感情也太深了吧。”
“只不过之前这里连个信号都没有,完全联系不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啊?”
戚许万万没想到闻卓阳会误打误撞问出他想听的问题,捏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等待虞青砚的回答。
然而虞青砚却没回答闻卓阳的问题。
他随便伸了个懒腰,反问闻卓阳:“怎么了,他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虞青砚记得闻卓阳在临时救援点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去,你也没说你小叔叔长这么帅啊。”
“提过啊,”闻卓阳想都不想,“他说你之前教他变魔术呢。”
虞青砚意味不明地问:“我教他变魔术?”
话多的闻卓阳见虞青砚有兴趣,马上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昨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说完还感慨了一声:“我当时看见他给朵朵变魔术的时候还惊讶呢,觉得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要知道他平时除了摄影跟运动,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冷淡的要命,没想到还会变魔术,看动作还特别娴熟,我当时——”
“你助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闻卓阳的话还没说完,戚许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
闻卓阳愣了一下,连忙把放在兜里的手机摸出来,确实看到上面有助理的未接来电,还是三个。
他起身去回电话之后,这里便只剩下戚许跟虞青砚两个。
分明到处都是泥土跟雨水的潮湿气息,戚许还是能精准无误闻到虞青砚身上那股清淡的木质香,很好闻。
目光再往底下偏一点,还能看到他随意扣在矿泉水瓶上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戚许一直觉得这颗痣非常性感。
在过去某个混乱又暧昧的时刻,他曾经紧紧攥着虞青砚的手,用自己的手将这颗小痣完全覆盖,然后跟虞青砚十指相扣,在接吻的同时也交换掌心的汗水。
但现在他只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
想说的话也有很多很多,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虞青砚扫一眼就知道戚许在想什么。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这几年来见面时惯常发生的常态——相顾无言,只能沉默。
当初他狠心提出让戚许出国的建议,便是希望戚许能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多不同的人,或许这样就能纠正某些因为过于亲密导致的错误认知,将他们之间曾经走偏的关系拉回正规。
可五年时间过去了。
想到前不久在巴黎亲眼看见的那一幕,虞青砚心里那股跟后悔有关的情绪再一次翻腾起来,很轻很缓地蚕食他的心脏,令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但他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更不知道已经二十三岁的戚许还需不要他反悔。
“小叔叔,”戚许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矿泉水瓶,微微垂下眼望向虞青砚,终于开口解释:“我回国不是故意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