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乐悄悄凑过来跟虞青砚说:“平时我们都是自己闹自己的,没人敢随便招惹他。”
“这么凶啊?”
“也不是凶,”小乐摇了摇头:“就是他太冷了,除了工作,其他时候都好像有一个自己的结界。”
虞青砚靠在椅背上看了看戚许,笑了下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小乐由衷感慨:“虞老板,有你在可真好。”
“为什么?”
“因为你在旁边的时候我们老大格外好相处,”小乐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脑袋又补了一句:“就是感觉你跟我们老大一点都不像叔侄。”
戚许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虞青砚说:“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啊,你们老大是我拐回来的。”
小乐愣了:“啊?”
戚许不自觉往虞青砚的方向看了一眼,虞青砚也侧过头来望向他,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不是?”
那一瞬间。
戚许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也根本没注意听小乐在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得到虞青砚眼底明显的笑意,只听得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回到临时安置点之后,戚许碰见了上次跟他一起看照片的男孩,递给他一张卡片:“哥哥,这个送给你。”
戚许把卡片接过来,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阿姨给的心愿卡,”男孩还是有些腼腆,告诉戚许今天学校这边负责做心理疏导的阿姨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心愿卡,让他们可以把自己近期最想要的东西写在上面,写上去就能实现。
戚许跟虞青砚对视一眼,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公益组织做的志愿活动,邀请受灾群众或儿童在心愿卡上写下自己需要的物品,然后由志愿者、爱心人士或组织认领并帮助实现,通过这种微心愿征集的方式缓解灾后心理压力,给当地的受灾群众带来一点安慰。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戚许蹲下来问他:“那你把心愿卡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我还有一张,”男孩把头扬起来也没有戚许蹲下来高,但还是有点高兴地说,“阿姨说我是小孩儿,可以拿两张。”
戚许抬起手来在男孩头上很轻地揉了一下。
事实上,或许是因为男孩唯一的爸爸死在了十一月二号的那场地震里,所以志愿者阿姨格外关照他。
虞青砚也蹲下来问他:“那你写了什么?”
男孩之前没见过虞青砚,还是有点怕生,先望向戚许,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是想要一台照相机的,就像哥哥手里拿的那样,但那个太贵了。”
男孩从小长在大山里,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所以我想要一个新书包……我爸原来给我买的那个压在房子底下拿不出来了。”
小乐在旁边看着他微微有些肿的眼睛,张了张口,不说话了。
最终戚许留下了男孩送他的心愿卡。
摩挲着坚硬的卡片边缘,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一个仅仅只说过几句话的小男孩愿意把一半心愿都分给他。
就凭他陪着看了几张照片?还是给他玩了会儿相机?教他怎么拍照?
戚许没立刻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虞青砚单手发了条微信之后侧过头望向戚许:“走吧,我刚给你江珩叔叔发消息了。”
戚许回过神来:“去哪儿?”
小乐也没反应过来,闻言先是一愣:“虞老板,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认领这些小朋友的微心愿啊。”虞青砚笑了笑,“看看流程怎么走,怎么对接。这些卡片本来就是要交给志愿者或者爱心人士认领的,既然咱们正好在这儿,又力所能及,那就过去看看呗,看这些小朋友需要什么,能帮着买点儿什么。”
虞青砚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赚钱基本就跟玩儿似的,银行卡上的数字像流水一样不断增加。
戚许自然也不用多说,以他现如今在时尚商业摄像行业的名气,随便拍一组照片都够别人挣上好几年。
刚才虞青砚很清晰看到了戚许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触动。
所以他想帮戚许把这个珍贵的瞬间留下来,再反馈出去。
戚许自然也明白了虞青砚的意思。
小乐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虞青砚再次之前已经捐过好几批物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夸赞:“虞老板,您可真是个好人。”
虞青砚只是笑。
此刻临近傍晚,暮色如铅,头顶分明有一层厚厚的阴云压着,可是虞青砚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却好像冬日里的暖阳,能让所有阴霾全都消失不见。
隔着小乐跟虞青砚对视。
戚许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得知他们愿意直接认领一部分心愿卡之后,志愿者非常高兴,找到公益组织的负责人说明情况之后,江珩留下来跟对方做进一步沟通,看怎么处理才更合适,他向来擅长这个。
晚饭的时候闻卓阳也领着自己团队的人回来了,叽叽喳喳说着后天的活动安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导致虞青砚没有像早上和中午那样,毫不客气地让戚许喂他,而是自己找了个勺子,凑合着用左手把饭给吃了。
戚许当时强忍住某种冲动,什么话都没说。
毕竟晚饭吃的很简单,用左手也没关系。
但吃完饭以后,戚许还是掏出口袋里的烟盒,站在屋檐下点了支烟。
戚许以前从来都不抽烟。
即使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虞青砚抽烟的姿势特别好看,烟雾缭绕上升的时候总是衬得虞青砚整个人更加慵懒从容。
他依然会管着虞青砚,让他少抽一点。
后来独自出国留学,戚许一个人站在在满大街都是陌生面孔,耳边全是陌生语言的大洋彼岸,心中生出一种混杂着压抑、克制、思念以及痛苦的情绪,并且在无数个夜晚都在他胸腔中沸反盈天的时候。
他无法自抑地想找点事情来做。
于是抽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但就算是这样戚许平时抽的也不多,对于能够令人成瘾的东西,他向来很懂得克制。
唯独这几天,每次看见或者靠近虞青砚,戚许都感觉自己原本相当淡薄的烟瘾好像忽然间呈几何倍数迅速增长。
当然也有可能他犯的不是烟瘾——因为从头到尾真正令他上瘾的都不是香烟。
一支烟抽到快一半的时候虞青砚过来了。
“我发现你现在烟瘾挺大啊,”虞青砚抬了抬下巴,示意戚许给他也拿一支。
戚许顿了下,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给虞青砚。
他也不怕虞青砚发现,毕竟他们曾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度三年,他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曾受到虞青砚的深刻影响,饮食、口味、运动……等等等,更何况是相同品牌的香烟。
只不过就在戚许摸出打火机准备给他点烟的时候,虞青砚偏头避过了打火机,微微倾过半边身子,直接就着戚许口中的香烟点燃了自己的。
当猩红的火光开始闪烁,他抬眸看了戚许一眼,然后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暧昧到要是有人刚刚好从后面看过来,大概会以为他们站在廊下接了个一触即分的吻。
戚许指尖一阵发麻,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收回打火机。
虞青砚也没立刻说话,他的表情、动作、姿态都很放松,抽完一支烟以后才转过头望向戚许:“我今天要洗澡。”
他皱着眉头,像是有些嫌弃自己的样子:“连着两天不洗,我可能会死。”
“……”戚许无言以对:“好吧,但还是要注意点,别把手放太低了。”
他下午帮虞青砚绑弹力绷带的时候检查过他的右手,虽然依然肿胀淤青,但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只要虞青砚不随便乱动,就应该还好。
然而回到帐篷里拿换洗衣物的时候,虞青砚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找了半天,转过头来问戚许:“你江珩叔叔好像没给我拿内裤,你这儿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