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没有一点不愿意对旁人说出口的秘密呢?更何况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就在虞青砚深吸口气,觉得非常无力且非常疲惫地挥了挥手,往后退了两步,“算了,想走的话你就走吧,我——”
“因为我害死了你。”始终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的戚许忽然开了口,声音低哑,像压抑着某种非常痛苦的情绪,重复道:“因为我曾经害死了你。”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虞青砚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过了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第194章
戚许一半身体都笼罩在阴影里。
原本冷淡到绝大多数时刻都看不出任何多余情绪的眼底,此刻却翻涌着浓郁到极致的痛苦、拉扯与绝望。
红到令人触目惊心。
以至于虞青砚紧跟着到了嘴角的质疑莫名就咽了下去,像有人在他心脏最嫩的地方狠狠掐了一下,那种熟悉而陌生的钝痛感再一次浮上心头。
虞青砚甚至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
他皱着眉头望向戚许,像是要再确认一遍,压低声音又问了一次:“宝贝儿……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许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他垂眸盯着岛台上的大理石花纹看了很久,酝酿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因为虞青砚跟他说了狠话。
他不想让虞青砚失望,不想伤虞青砚的心,更不愿意跟虞青砚连现如今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只能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所以他最终还是说了。
从他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就没办法再反悔了。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继续遮遮掩掩的。
“我重生过一次。”戚许低声说:“……我是从上辈子重生过来的。”
虞青砚猛地一怔。
因为戚许这话实在太不科学,甚至不像是个正常人能说出口的话,可他的脸色、表情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虞青砚下意识屏住呼吸,同样放低声音:“……所以你说的害死了我,是指上辈子?”
“是。”
“在我十八岁以前发生的所有事都跟这辈子一模一样。我十五岁时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十七岁意识到我对着你会起反应,中间被你看到我藏在电脑里的片子,发现我趁你睡着时偷亲你的手背……包括那一次你喝醉酒,我们在沙发上接吻,”戚许垂着眼,声音很哑,“不同的是上辈子你说要送我出国,我不同意。”
虞青砚眯起眼睛望向戚许。
他在这一刻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不为别的——因为戚许当年二话不说就同意出国,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接受了他的安排,的确是非常奇怪。
而他当初却因为某种原因刻意忽略了这一点,认为这样对戚许来说才是好的,是对的。
虞青砚问:“然后呢?”
“然后……”戚许闭了闭眼,沉默了很久很久,在某个瞬间几乎羞愧到无地自容。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最错的事情之一。
许岚教养他要做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人,虞青砚也期望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而他却在仗着虞青砚对他的包容、疼爱以及迁就,犯下无法原谅的大错。
他扯了扯嘴角,转过头望向虞青砚的眼睛,看着他哑声说:“然后我强迫了你。”
“……你说什么?”虞青砚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我不想出国,不想离开你,更不能接受被你推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戚许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场公开的凌迟,但他还是坚持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了下去,“所以我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想改变你的决定。”
“你骂我,踢我……我全都当作没听到,满脑子只想着占有你,得到你,你当时对我非常失望。”戚许深吸口气,“我是戚明淮的儿子,身体里有一半都是他的基因,所以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畜生,不论平时装得再好,再正常,遇到问题时都免不了会用暴力来解决或者发——”
听到“戚明淮”这三个字,虞青砚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以至于戚许的话还没说完,他甚至顾不得去思考戚许强迫他这件事,面沉如水直接打断道:“放屁!”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虞青砚看着戚许,冷冷道:“谁允许你把自己跟戚明淮混为一谈的?九年义务教育白学了?大学也白上了?他是畜生所以你也是畜生?谁教你的基因遗传学?”
戚许猛地怔了一下。
他愣愣地望着虞青砚,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虞青砚深吸一口气,像压着火,转身端起岛台上放着的牛奶:“滚到沙发上去说。”
说完,他像是看也懒得看戚许一眼似的,直接往客厅里去了。
戚许万万没想到虞青砚会是这个反应。
在原地僵直了十几秒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上。
虞青砚在家时总是懒洋洋的,一般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因此客厅里的沙发很大,也很软。
此刻虞青砚坐在一边,戚许不知道自己是该坐着还是站着,一时间有些踟蹰,虞青砚扫了他一眼:“怎么,要我请你?”
戚许:“……”
饶是他心头一时间有千头万绪,沉重的愧意与阴影压得他喘不上气,也能看出虞青砚此刻纯粹是因为他将自己跟戚明淮相提并论的事非常生气。
戚许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心脏酸软,满溢出百般滋味。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按照虞青砚的意思坐在沙发上,脊背僵直,低声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轨上:“总之……你提出让我出国的那天,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具体的我就不说了,说出来怕你觉得恶心,”戚许停顿片刻,虽然知道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触虞青砚的霉头,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剖析自己:“其实我也不该把责任推到戚明淮身上,我知道不论是暴力还是犯罪行为都无法通过基因遗传,所以这一切都是我……是我自己肮脏龌龊,是我禽兽不如。”
虞青砚深吸口气。
他压着想狠狠教训戚许一顿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消化戚许刚才说的一切,将那些对他来说匪夷所思的字句组合在一起去理解戚许的意思。
上辈子他提出让戚许出国,于是戚许情绪激动之下强迫了他?
虞青砚实在无法想象那种画面。
他看着戚许忍不住想问一句:这辈子爸爸变着花样撩拨你,甚至刚才舌头都伸到你嘴巴里了你都能忍住,简直都快百炼成钢了,结果你跟我说上辈子你做出过那种事?
当然并不是不信。
虞青砚知道戚许不可能拿这种事来跟他开玩笑。
甚至于他刚才端着牛奶杯走到客厅里的这段路,虞青砚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之前曾经在梦境里见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他跟戚许在沙发上混乱地拥抱、亲吻,交换彼此口中的喘息以及津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仿佛被戚许狠狠钳制,然而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戚许同样用嘴巴堵住。
还有黏腻的热汗、发泄似的动作,并不合拍甚至带有某些强制性的肢体接触。
以及戚许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小叔叔,你那么疼我,你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虞青砚,我不可能离开你。”
“我不要你只做我的小叔叔。”
……
虞青砚曾经以为梦境仅仅只是梦境。
可若是按照戚许所说的话,一切都是真的……虞青砚的心控制不住往下沉了沉,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然后呢?”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为什么说你害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