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孔蕴的脸色也白了,“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这种消息?!”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每每面对邵闻霄都觉得心惊。
尤其是对方还刻意跟她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望过来,让孔蕴总有一种被人从里到外看穿的感觉。
仿佛她私下所做的图谋早已被邵闻霄悉数洞察,并且他只等着自己出手,猫捉老鼠,毫不畏惧。
邵闻霄的手段毋庸置疑。
曾经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抑郁而终却无能为力的孩子,早已变成了一匹令人胆寒的狼。
孔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刻意切断了她跟曹定坤之间的联系,所以她在电视上看到邵闻霄遇袭的新闻才会那么震惊,更恼怒于曹定坤的自作主张。
而现如今曹定坤却说,他是收到了自己发送的消息,才决定对邵闻霄动手的?
孔蕴顿时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止是她,意识到孔蕴脸上的悚然不似作伪,曹定坤也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脊背发寒。
他比孔蕴知道得要多。
如果最初是有人冒充孔蕴和他联系,故意引他动手,紧接着又干掉了他雇佣的杀手,将事情在可控范围之内闹大,那这个人应该是谁?
这个人还能有谁?
以往他被邵闻霄逼到债台高筑,倾家荡产,满脑子都只想着报仇,咬牙切齿都想让邵闻霄付出代价。
然而他竟然忽略了,能够以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在邵氏只手遮天,手段比邵振霆当年尤甚的邵闻霄是不是他轻易能算计得了的。
所以邵闻霄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不是想玩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除了自己,他更想趁机解决的那个人是不是孔蕴这个继母?
于是,原本冒着风险想找孔蕴帮忙的曹定坤此刻连话也不想多说了,原先对邵闻霄那种恨之入骨的念头也消散了,只剩下满心的恐惧以及惊慌。
既然始终隐于幕后,并且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那么邵闻霄下一步要做什么?
甚至顾不得回答孔蕴的提问,冷汗涔涔的曹定坤一把将她的手挥开,像来时一样,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假扮成服务人员,低下头,快速离开了这个觥筹交错的宴会。
曹定坤身上还有最后一笔钱。
要想在邵闻霄对他动手之前离开,最好的方法就是偷渡。
可自从邵闻霄当众遇袭,华夏联盟高官震怒,责令专案组即刻破案,投入众多精锐警力参与调查,到处风声都很紧,就算曹定坤联系了能够带他离开华夏联盟的货船,依然要在安全屋等上三天。
安全屋位于一栋废弃厂房的顶楼,环境很差,以往在新京市怎么也算有头有脸且养尊处优的曹定坤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因此这三天非常难熬。
但是难熬总比没命强。
他已经清晰意识到,手眼通天的邵闻霄要是想碾死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明白,邵闻霄费这么大功夫设下这样一个圈套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朝自己开枪?
简直是个疯子。
幸好他反应得快。
等他离开新京,乘坐货船抵达泰独立国,就再也不必生活在邵闻霄的阴影当中。
曹定坤在心惊胆战的过程中不断安慰自己,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三天时间,终于到了跟蛇头约定好的时间。
按照约定,在今天晚上八点,他需要抵达离这里不远的另外一处废弃厂房,然后在蛇头的带领下,拿假护照前往港口登船。
趁着天黑,曹定坤替自己做了简易的伪装,扣上一顶鸭舌帽,拎上背包,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之前,抵达了约定地点。
夜晚月黑风高,四处都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还能听见连续不断虫鸣的声音。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曹定坤却没能等到蛇头。
在反复拨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的时候,曹定坤在心中默念,再等五分钟,再等五分钟,再等五分钟……
妈的!
当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一股没由来的冷意从脚底爬上来,那种危险与不安的感觉达到顶点,曹定坤骂了声脏话,二话不说就准备先行撤离。
可刚刚跑下一层楼梯,脚步就骤然一顿,紧跟着举起双手,一步步往后退。
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这样直直抵在他额头上。
面对这样突然出现的死亡威胁,曹定坤瞳孔放大,后背在顷刻间出了一层冷汗,感觉自己仿佛能闻到枪口传递出来的浓郁硝烟味道。
“你、你们是谁?”
有惨白的月光照进废弃厂房,虽然光线不算充足,但也勉强足够曹定坤看清为首这人的长相了。
这是一个长相精致漂亮到令人心惊的青年。
如果换做平时,在那些声色场合见到这样长相的人,曹定坤大概会心猿意马,忍不住想对他做点儿什么。
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的小命被人捏在手里,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人身上传来令人心惊的戾气与杀意,他自然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可他分明就不认识这个人。
“别冲动,别冲动。”曹定坤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这位……这位小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你……”曹定坤喉咙咕咚两下,竭尽全力稳定声线:“你是谁的人?是不是阿泰的朋友?”
阿泰就是曹定坤联系的那个蛇头。
混码头以偷渡为生的蛇头之间经常内讧,常常有黑吃黑的情况发生,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庄继干掉了阿泰,想从他身上拿到更多的钱。
于是他尝试告诉面前这人,“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就在我背后的包里——”
然而面前这人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冰冷的枪口像一块坚冰一样,接触皮肤,仿佛能冻结血液。
头一回遭遇这种直面死亡的情况,这种感觉让曹定坤控制不住嘴唇颤抖,汗水也随即滑进眼睛,不敢擦,也不敢眨眼。
既然对方不是跟阿泰一样的蛇头,那么……那么……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曹定坤率先选择求饶,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后腰上别着一把手枪,因此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是不是邵先生派你来的?是邵先生派你来的对不对?”他毫不犹豫将脏水全部泼到孔蕴身上,“邵先生明察啊,是孔蕴,是那个女人唆使我,所以我才鬼迷心窍,她——”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眯起眼睛:“看来你是承认了?”
“我……”曹定坤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话。
他承认什么?
承认跟孔蕴合谋还是承认买凶在奠基仪式现场买凶想对邵闻霄动手?
可这些邵闻霄不应该全部了如指掌吗?
电光火石之间,他慌忙道:“不是我,当然不是我!”
“你、你不是邵先生的人对不对?你能不能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当然是庄继。
他没心情跟曹定坤废话,更没心情替他答疑解惑。
花了几天功夫辗转查到曹定坤下落,庄继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想做,那就是杀了他。
庄继的食指微微弯曲,手指扣紧板机,正准备干脆利落让子弹穿过他脑袋的时候,余光注意到曹定坤试图拔枪的动作。
早就猜到了曹定坤身上必然同样有枪,庄继脸色丝毫未变,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能跟他比较开枪的速度。
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莫衡众人,也任何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然而,就在庄继准备开枪的前一秒,有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砰”地一声,直接射穿了曹定坤准备拔枪的右手。
曹定坤猝不及防,捂住流血不止的右手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