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闻不到傅呈安身上的血腥味?!
……还有应酬后留下的酒精味,在血腥味作用下,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他几乎不能想象傅呈安是怎么开着那辆二手破大众轰地一声正面撞上揽胜的。
他哪里来的勇气?
他怎么敢?
目光扫过不远处一地狼藉的车祸现场,喻辞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差一点酿成的最坏结果,强自镇定情绪,深呼吸。
不敢乱动,不敢伸手,不敢用力,生怕碰到哪里把傅呈安给弄疼了。
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你他妈——”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听到这话傅呈安依旧保持着借力靠在喻辞身上的姿势,把头贴在他脖颈处闷闷地笑了两声。
结果不知道牵扯到哪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满头冷汗。
喻辞下意识扶住他,傅呈安有些费劲地偏过头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然后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露出在外面白皙又温热皮肤。
他说我没疯。
“虽然喝了酒,但踩油门的时候我很清醒。”
也很庆幸。
敢拿大众撞路虎。
喻辞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被抓了一把:“你清醒个屁!”
他突然觉得傅呈安骨子里竟然是比他还要疯的。
可偏偏再怎么怒火中烧,现在这种心疼,打不可能,骂也舍不得骂。喻辞偏过头去,平息了半天情绪:“……以你现在的酒精浓度,交警来查酒驾一吹一个准。”
绕是浑身上下都疼得有些受不了,傅呈安依然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他“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在喻辞背后很轻地拍了拍,“……那一会儿警察来了就靠你帮忙了。”
喻辞不想说话。
傅呈安又说:“我真的没事,死不了的。”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傅呈安笑着闭了闭眼睛;“……是有点危险,但这不是你唯一的追求者该做的吗?”
喻辞想骂人。
可话到嘴边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心情复杂,心脏酸涩。他听到傅呈安问他:“……那你呢?”
喻辞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傅呈安的意思:“什么我呢?你在说什么?”
感受着刚才巨大冲击力带来的的痛感,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涩和痛苦。
上辈子亲耳听到喻辞死讯的傅呈安问这辈子好好站在他面前的喻辞:“你有没有事?”
“他连我的车尾巴都没碰到就被人撞开了!”
喻辞咬牙反问说:“我现在状态好到一拳能打十个罗浩,你说我有没有事?”
傅呈安说那就好。
没事就好。
喻辞再次咬了咬牙,胸口起伏,眼睛却控制不住有些红了。
傅呈安又咳嗽了几声,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
他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无奈:“我有点走不动,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看那边撞的怎么样了。”
“去看看?”喻辞冷笑一声,眼中戾气十足:“我管他去死。”
傅呈安闭着眼睛笑着叹了口气,但也没勉强。
揽胜的配置跟安全系数肯定比他这辆二手大众要强上许多,死是死不了的,那边这会儿还没动静,大概率是车门在撞击的过程中变形被卡住了或者直接被撞晕了。
他咽下喉头腥甜的液体,闭上眼睛靠在喻辞身上交代:“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对罗浩手下留情。”
“但他真的是个祸害。”
“宝贝儿,”傅呈安亲了亲喻辞低声说:“等警察来了就把他送进去吧,想办法让他一直待在里面,最好是永远也别出来。”
喻辞当然不会不答应。
这一刻他恨透了之前做出错误决定的自己,恨不得现在立刻开上那辆停在路边还没熄火的雷克萨斯也撞一次揽胜,当街把罗浩直接撞死。
警察来得很快。
跟着一起的还有救护车跟喻辞的助理。
喻辞跟着傅呈安一起上了救护车,助理留下来跟警察沟通,处理善后。
然而上了救护车,在光线明显的地方喻辞才看到傅呈安伤得到底有多重。
黑色的外套被津湿了,上面全都是血,以至于染到喻辞身上也腥红一片。
他下意识搓了搓自己手上的血,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傅呈安。
傅呈安闭着眼睛叫他名字:“喻辞。”
明明受伤的人是傅呈安,可现在接受安抚的人却是喻辞。他听到傅呈安用跟平时一样的语气笑着说:“我在呢。”
到医院以后以“上肢皮肤撕脱伤”、“前臂骨折”和“脑震荡”的术前诊断,傅呈安直接被推进手术室。
喻辞跟着就要进去,直到被护士拦了一把:“手术室不能进,家属外面等。”
喻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盯着亮着的手术灯看了很长时间,直到眼睛酸涩到发疼,才终于偏过头去。
喻辞向来有洁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干净。
可此刻他低头望向自己手上的血迹,丝毫没有要去找个水龙头洗干净的意思。
只是撕裂伤。
只是脑震荡跟骨折。
在病患众多的医院根本算不上特别大的手术。
手术完了以后只需要留在医院里静养。
喻辞不断重复告诉自己。
可默默算着手术时间,他却始终没有挪动一步。
“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陶也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他刚才从警察那边过来,也看到了摄像头调取的监控。
如果说在监控里看到黑色路虎揽胜从喻氏大楼就跟上喻辞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娘,看到喻辞换车道减速差一点就要被撞上的时候捏了一把冷汗,那么看到傅呈安开着大众加速硬刚揽胜,直直撞上去保护喻辞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就是极度震撼和复杂了。
谁都无法预料撞上去会发生什么。
万一车毁人亡了呢?
妈的。
竟然能为一个人把命都豁出去。
陶也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摸出一包湿巾递给喻辞擦手。
心道怪不得栽这么彻底,这事儿换谁身上都会狠狠心动,以后谁再劝分谁是狗。
中间他下楼一趟去买了吃的东西上来,给喻辞垫垫肚子。
喻辞没说话,但也接过来沉默地吃了几口。
陶也知道他心情不好,虽然不想触他眉头还是劝了两句:“是罗浩那个脑子没褶的傻逼狗急跳墙疯了,跟你没任何关系,再说了,他本来是来找你的,你别太往心里去,更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是自己的责任。”
“而且车上有安全气囊呢,我刚问过医生,他伤的也没那么严重,没伤到重要脏器,失血也不算太多,再加上他体质好……只要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喻辞依然没说话。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罗浩做的蠢事当成自己的责任。
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拧好放在旁边,他闭了闭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我就是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了。”
陶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罗浩吗?”
喻辞闭着眼睛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充满嘲讽:“你是傻逼吗?”
“小喻总,您没事吧?”
这时候喻辞的助理快步走过来:“警方那边我已经处理完了,罗先生因为撞击晕了过去,现在也已经送医院治疗了。”
“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确凿,法务部那边也已经提起诉讼,后续的事情我们会全程跟进,希望您不要担心。”
喻辞“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进去,然后再找几个人在里面好好招待他。”
助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了一眼手术室所在方向,问:“需要给傅先生安排转去私人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