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邵闻霄反而有点不太适应,又用余光瞥了庄继一眼。
过了一会儿,索性伸手拧开了一个电台。
电台里正在放歌,邵闻霄平时都忙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生活,因此他叫不出歌名,只觉得旋律还算不错。
他们沿着环线一路行驶,穿过连绵不断的树影,按照导航又拐到滨海大道,左侧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城市光影,右侧则是漆黑的起起伏伏的海面,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但整个世界都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庄继打开了一点车窗,让音乐声飘出去,潮湿的新鲜空气流进来。
他跟邵闻霄一样目视前方,在某一刻终于无声无息地弯了弯嘴角,缓慢地放松身体,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庄继甚至觉得如果这条路永无止境,或者时间能暂停在这一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
废弃工厂位于偏远郊区。
从那里到邵闻霄常住的公寓大概需要近一个小时,晚上没有堵车,因此这一路开得很顺畅。
当揽胜驶入地下车库,邵闻霄将车停在正对电梯厅的停车位上。只不过解开安全带以后没立刻下车,侧过头望向庄继。
目光交缠。
接收到明确暗示的庄继喉结滚动,几乎是立刻跨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地坐在邵闻霄身上,用身体紧贴着他。
邵闻霄便箍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原本就所剩无多的空间再次进行压缩。
接下来的事无须多言。
分明已经在废弃工厂吻过很久,但这个吻还是一如既往的激烈和深入,微疼的吮吸,有力的厮磨,来回搅动之间,尚未咽下的唾液拉成丝,又被卷进不知道谁的口腔当中。
最后分开的时候,庄继鼻息滚烫,呼吸紊乱,察觉到后颈腺体传来刺痛的感觉。
按照医生预测的时间,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发情期就要和易感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一起到来了。
所以,这辈子邵闻霄要永久标记他了吗?
完全忽略了自己极有可能在未来面对的痛苦与煎熬,庄继只有难以自抑的期待与渴望。
邵闻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用漆黑的目光凝视着庄继,过了一会儿,突然还是很好奇,便继续了他们之前在废弃工厂的谈话。
庄继要他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邵闻霄饶有兴味地低头问他:“要是我没有做到,你准备怎么办?”
“杀了我吗?”
他想,「Z」的当家人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毕竟始终在刀尖上行走,手上不知道粘了多少人的血。
没想到邵闻霄会又提起这个话题。
“当然不会。”
庄继盯着邵闻霄的眼睛看了几秒,半晌后舔了舔嘴唇,用一种很平静地声音说:“你跟谁在一起我就杀谁。”
他舍不得对邵闻霄动手。
就只能杀光想跟邵闻霄在一起的所有人。
然而听到这个答案的邵闻霄却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他用拇指摩挲过庄继的嘴唇,将上面残留的暧昧水渍揩掉,语气很淡,却很笃定:“你不会的。”
庄继望向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像是在问为什么。
邵闻霄和他对视一会儿,“就像你在废弃工厂说的那样。”
“你不会做任何让我不高兴的事,对不对?”
上辈子隐藏身份来到他身边三年,庄继没有做一件伤害邵闻霄的事。
而这辈子,身份暴露后的人间蒸发,是对邵闻霄的态度产生误解之后默认选择的不打扰,方才半真半假的以退为进,则是在邵闻霄允许范围内作出的一种试探。
邵闻霄不知道庄继为什么喜欢他,也不知道庄继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这些问题都可以在未来慢慢明确。
但他却莫名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断——庄继的喜欢应该远远超过邵闻霄的想象,他眼前看见和感受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需要不断不断地探索和发掘,才有可能窥见全貌。
因此,抑住胸中复杂言明的情绪,邵闻霄捏着庄继的下巴,又问了一遍:“我猜的对不对,庄先生?”
庄继顿了顿。
两人近距离对视,过了一会儿,他凑过来舔吻邵闻霄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把我看透了啊?”
“知道就好。”邵闻霄按着他重新加深了吻,然后抵着庄继的鼻尖告诉他:“所以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知道吗?”
有话直说,不要演戏。
更不必装模作样,有多少喜欢就表达出多少喜欢。
类似的警告是邵闻霄这辈子第二次说。
其中蕴含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庄继莫名就听懂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邵闻霄弯了弯嘴角,像承诺似的“嗯”了一声,“以后不会啦。”
邵闻霄觉得庄继是在撒娇,半晌后移开视线:“下车。”
两人一起上楼,开门,回家。
邵闻霄将西装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庄继则望向这个他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来的家,发现所有一切都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客厅的边几上依然放着他用过的杯子,沙发上依然搭着他盖过的毯子,就连茶几上都始终倒扣着他之前只看了一半的那本书。
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不过好像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庄继的目光在环视一圈以后,不由自主落在不远处岛台放着的花瓶上——
那是一个黑色复古法式花瓶。
里面插着一束干花。
虽然颜色变成了更深的紫色,叶片也蜷曲起来,多了点难以言喻的韵味,但庄继不可能不认识这是什么花。
他心头动了动,下意识望向邵闻霄。
邵闻霄也没遮掩。
毕竟他一贯秉持着做了就一定要让对方知晓,否则就是没有意义的原则。
率先走到岛台前面,垂眸看了一眼那束已经枯萎却可以永久保存的弗洛伊德玫瑰,告诉庄继,这是参加慈善晚宴当天,他在回来路上买了准备送给庄继的礼物。
“只不过我拿着花回来,家里却只有一张字条,找不到可以收花的人。”
庄继:“……”
“本来准备枯萎了直接扔掉的,”邵闻霄说,“但毕竟是这辈子买给你的第一束花,所以交给秘书拿去处理了一下,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继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很轻地碰了一下,干花的花瓣不像新鲜花瓣那么柔软,呈现出一种粗砺的纸质感,当指尖轻轻从上面划过时,连带着他的心脏都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望向邵闻霄说:“原来还能做成干花啊。”
“早知道上辈子你送我的那些花,也都这么处理了。”
邵闻霄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庄继只恢复了部分记忆的事,不然也不会掉进曹定坤那个圈套。
于是他看着庄继目不转睛注视着干花的侧脸,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只这一束做成干花就足够了。”
“我可以再送你一座永不凋谢的玫瑰花园。”
反正他有的是钱。
“……”
庄继将始终放在玫瑰花上的视线转移到邵闻霄身上,脑海中在这一刻突然浮现出某些清晰的画面。
——偌大的别墅,绿色的庄园。
以及后面改造过后出现的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田,交错密布的花枝,如潮水般涌动的玫红色。
还有风中馥郁的、香甜的、源源不断的玫瑰花香。
他张了张口望向邵闻霄。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邵闻霄打断他:“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分。”
“从你十几天前跟我玩消失的那一刻我就准备把你干死在床上。”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邵闻霄很绅士地给了庄继两个选择,问他是准备分别去浴室洗澡,还是干脆两个人用同一间浴室。
头一回听邵闻霄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庄继后颈微微刺痛,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