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的水面平静下来,只一层层绿波荡漾。
围在岸边的人群四散开购买零嘴,更多人还是等候着。
很快第二轮开始,紧张兴奋的气氛立马一波接着一波传来。
眼看比赛的大旗即将挥下,突然一列骑马的衙役疾驰而过,手里举着诏书,嘴里大喊着什么。
人群纷纷回头议论,骑马的衙役很快赶到比赛的起点位置,举着诏书念着什么,举办比赛的人率先跪下,很快围观的民众跟着一波波跪下。
浪潮般朝着黎源这边蔓延。
然后更多的衙役出现在外面的街道上,警示的锣声哐哐直响,警示民众赶紧离开,酒楼里的食客也开始相互搀扶着下楼。
开着的窗户从上至下一扇扇关掉,一副要立马歇业的样子。
终于几名衙役走到楼下,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戚氏于五月初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仁德皇后,以示褒崇……
一瞬间这栋楼都震动起来,民众纷纷涌出楼跪在地上,来不及的就跪在楼梯旁,大厅里。
衙役官差又赶紧朝着下一栋酒楼走去。
黎源皱着眉头思考他听到的内容,就听见店小二慌忙地推门而入,“客官快家去吧!”
黎源急忙走过去,看了眼直愣愣盯着外面的小夫郎,又喝醉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店小二快速说道,“客官没听清楚,哎呀皇后娘娘薨了,最近一切事宜暂停。”
黎源明白过来,皇后去世了,立马掏出酒钱,对方连忙摆手,“已经给了,两位快回去吧!”
黎源微微叹口气回头,发现小夫郎已经倒在桌子上。
他有些自责没看着小夫郎,上前将人背起来,小夫郎喝太多酒,身体不受控制打着酒惊。
黎源走得飞快,跟着潮水般的人流朝着院子赶去。
转瞬间,人群脸上不复先前的笑容快乐,沿途彩色的灯笼红绸被取下来。
白底黑字书写着大大“奠”的丧葬灯笼一盏盏挂上去。
屋顶,唐末担忧地看着小夫郎。
巷道深处陈寅一张脸绷得面无表情,“琴川府的最新消息全部转到我这里。”
小夫郎紧紧握着拳头,红晕顺着缝隙染出来。
紧闭的眼睛流出一行清泪。
第55章 卖灵芝
小夫郎病得重,郎中请了一位又一位,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黎源衣不解带地在旁伺候。
高烧不退就是有炎症,这年代有消炎的草药,但是见效不如西药迅猛。
看着小夫郎昏沉沉地躺在床榻间,黎源嘴角一个接一个地生燎泡。
好在五日后小夫郎终于退烧,人醒了过来但面色苍白。
好不容易变得红润的唇色泛着乌青。
黎源替小夫郎换了身衣裳,又拿干净的热毛巾替他擦手擦脚。
“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小夫郎目光有些呆滞,黎源只当他病傻了。
“我给你熬了米粥,先喝点再睡,我知道你不想吃药,等好些后我给你煮药膳。”
黎源一顿,小夫郎从后面环住他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小夫郎原先也是爱哭的,但此时不一样,他哭得压抑而悲戚,让黎源想起爷爷离世的那个早上。
他像往日那般端着煮好的粥走进卧室,嘴里叫了声‘爷爷’,但只是那一声他就察觉到不对。
偶尔爷爷也有睡得沉叫不醒的情况,事后他反复回忆那日的情形。
那日爷爷的卧室是死的。
农村是时常鉴证生死的地方,死去的家禽,死去的植物,无论周围多么生机盎然。
死物周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场。
爷爷的卧室便是,从空气到桌椅,再到床铺,凝着一种死寂。
连平日里浮在空气里的尘埃在那刻似乎也停止浮动。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亡者默哀。
当时的黎源就是这般,站在床边看着失去生机的老人那张灰败的脸。
发出压抑而悲戚的哭声。
“珍珠……”黎源轻轻唤了一声,覆盖住小夫郎的手背。
身后的小夫郎却只是哭,黎源便没有再打扰。
之后小夫郎吃了粥喝了药很快再次陷入昏睡。
第二日便照常醒来,人也精神很多,黎源却不多问,忙进忙出给小夫郎做药膳。
等再次走到床榻边,倒是小夫郎拉住黎源,“哥哥,皇后娘娘薨了。”
黎源点头,他知晓,也猜测小夫郎的这场病跟此有关。
“我家是娘娘这一系,娘娘突然离世我家怕是会受到牵连,哥哥……”小夫郎欲言又止,连日来他与父亲恢复通讯,信中父亲并未提及长姐身体抱恙。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长姐的死是意外且非常突然,对方终于出手了,没有针对太子,没有针对太师家,却针对正宫皇后,心思歹毒又下作,实在令人恶心透顶。
他并非不想将实情告诉给黎源,只是这件事关联太大,绝非一两句就能解释得清。
他预测太师府将遭遇史无前例的危机,从长姐离世到举国发丧,已经过去近二十日,他们没有收到京城任何消息,只怕太师府已身处困囿……
黎源脑子转得也快,当即说到,“将你家人接过来,我们往后就住在梨花村避世不出,如果梨花村不安全,我们就去子都山,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黎源历史学得不咋样,但有一点还是知道,一人只要在权势斗争中落败,下场都是极为悲惨的。
特别为皇帝效命的百官,皇帝需要你时,你可享世间尊贵,皇帝不需要你时,连狗都不如。
百年世家说斩就斩,哪给一点情面。
何况小夫郎家还只是一个四五品的京官,典型的炮灰。
小夫郎愣愣地看着黎源,“哥哥不怕吗?”
黎源失笑,“我一个人怕什么,倒是担心连累村里,不若我们不从这里回去,直接绕至子都山水域,上岸便直接进山,我见陈先生唐先生都是可用人才,不知值得信任不,如果值得信任让他们将你的家人偷运出来。”
“事出从急,旁的东西不要带,赶紧走人。”
若小夫郎家真是四五品官,又是皇后离世消息刚刚发出,兴许此计能够成形。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也是小夫郎放任自己病重多日的缘故。
而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日日夜夜都在脑海中复盘跟父亲的那些通信。
而且史上对官员擅自叛逃的惩罚都极其严厉,哪怕事后证明其无辜,也会被斩首。
何况像太师府那种一品大员百年世家,宁愿折辱而亡,也不会丢下烂摊子就逃。
那是亡国君王才做得出的事情。
小夫郎自不会责备黎源不识大体,他们接受的教育和人生理念本就不一样。
刻入黎源骨子里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后话可说。
哪晓小夫郎没责备黎源,黎源倒先责备起自己,“我忘记你们把忠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哥哥说话犯了糊涂。”
他颇为为难,看着小夫郎欲言又止。
小夫郎轻声宽慰,“哥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黎源狠狠心,“你父亲若是想当忠臣就继续……当,将你奶奶母亲接过来。”
“你姐姐是高嫁,可能最受牵连的是她,若是方便,可将侄儿一并送过来,如果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就当我没说。”
小夫郎心思微动,他深深看了黎源一眼,“哥哥,我们连命都要没了,哪里还讲什么忠义。”
忠义是给值得的帝王。
陈寅和唐末在屋外恭候多时,只世子病得重,他们也无能为力。
房门推开的一瞬,世子只着素色里衣,形容有些憔悴,精神却还不错。
他看了陈寅一眼,“近日的谍报都呈与我,笔墨伺候。”
唐末正要去磨墨,黎源已经站在书桌旁开始工作,也没什么缘故,黎源只是尽自己所能帮助小夫郎,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