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将此事先放一放,没得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让两个孩子心寒。
要她慈爱地对着两个孩子,她又做不到。
但两个孩子似乎心大得很,仿佛没看见她的态度,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
原本站在后面的华岁桃良被黎源大手一挥,指着位置坐下。
她们本不敢坐,见世子点点头挨着老太君坐下。
“唐先生要喝几口酒吗?”黎源坐在末尾的位置,身旁的位置正是唐末的。
两位丫鬟都瞪着眼睛看着唐末堂而皇之地坐下来。
倒不是唐末不能坐,这可是皇帝亲封的三品侍卫。
黎源语气客气,但行为举止并不刻意照顾唐末。
唐末神态自然地端起碗打饭,盖了满满一碗米饭才望向一直盯着他的单怀安,“你也要先吃饭?”
单怀安抿了下嘴想缩回去,想起舅舅的责骂,将手里的碗递过去,“谢谢唐先生。”
唐末嗯了一声给单怀安盖了一满碗米饭。
“那有劳黎先生。”
黎源起身去拿酒,小夫郎开口,“哥哥,我要喝青梅酒。”
黎源头也不回,“不行。”
“哥哥。”
黎源坚持,“下午还要去陈伯那里学习,你若带着一身酒气过去,陈伯又要骂你。”
小夫郎耍赖,“师父也就骂骂,再说你今日要送我去,师父要骂也就骂你。”
华岁还算稳重,自看见唐末坐下就垂下眼睛。
桃良则不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基本写着,天行排行第一的近侍唐大人跟她们一起吃饭!!!
他居然吃饭!!!
他还喝酒!!!
另一只眼睛则瞅着黎源和小夫郎:世世世子子子……被管了耶!
黎先生不怕唐大人,唐大人对黎先生还很客气。
世子刚才是在撒娇吗?
看不过来看不过来,眼睛不够用,脑子也不够用!
黎源拗不过小夫郎,给小夫郎打了杯青梅酒,自然里面要放一颗青梅。
他跟唐末则喝的人参酒。
得了酒小夫郎开心起来,一一跟老太君介绍每道菜的做法。
这头黎源跟唐末聊起灵芝的事情。
以前这几人身份未明时,黎源只觉得唐末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
他倒不是故意要在唐末面前卖弄生意经,毕竟黎源自己也只是琢磨试验的阶段。
他可不会拿着后世见到的经验来这里卖弄。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唐末并非只会杀人,啊,保护人。
这人对海市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除此之外,黎源想知道的一些基本情况,他也算清楚。
毕竟是走南闯北到处执行任务的人,看得多也知道一些。
但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黎源调整灵芝的销售方向。
黎源的厨艺自然没话说,何况这一桌是他费尽心思的成品。
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尽显本领。
腊货存量不多,他将最后一半猪头肉洗净煮软,切成片状装盘,再搭配蘸水食用。
无论是下酒还是下饭,都是一道佳肴。
这道菜离老太君有些远,老太君自然不会伸长筷子去够菜。
黎源又找到几个干净的空碗,用公筷夹了菜肴递给小夫郎。
小夫郎便又给老太君介绍这些美味土菜是什么,唯独漏过猪头肉。
看得黎源想笑,倒是老太君无意夹了块,吃完后没说什么,但后面又夹了三四次。
桃良最后的注意力都被世子吸引,全程盯着她家世子不再更换对象,世子极为挑食的毛病太师府上下都知道,每次家宴她才能真实感受到世子的娇矜,身后的仆从布好菜,世子顶多看一眼,几十道菜布下来,世子最多吃四五口,比猫吃得还少。
但她又觉得正常,像世子那般人物哪里需要吃饭,与唐大人还不同,世子就是雾里花水中月,根本不需要做人世间的俗事。
但她眼睁睁看着世子吃了一碗又一碗。
吃相还是美的,筷子也是不停的。
一顿饭吃得每个人都肚皮滚圆。
只有单怀安仇大苦深地盯着桌面光掉的瓦罐,然后又幽怨地看了眼唐末。
为什么要给他先添饭,还添那么大一碗,他就应该先喝汤的。
竹荪鸡汤真的好好喝,呜呜呜……
.
黎源去老郎中家商谈野生灵芝的事情。
老太君突发急病用去不少灵芝,虽然这些灵芝都是黎源育种培育,陈三郎也费了不少功夫。
当初林下芝被运走后,老郎中便寻得合适机会再拿出野生灵芝。
每次拿的数量不多,两三支的样子,一旬一两次。
药铺验过货,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野生灵芝,自此,江安城那边彻底放下心。
知道梨花村有高人,灵芝的品质和产量是没有问题的。
野生灵芝损坏率高,总共得二十多支,黎源家用去一半。
黎源一开始打算跟老郎中家对半分成,数量核对出来正好抵消分成,黎源不亏不赚。
加上老郎中给老太君看病的费用,黎源觉得自己还占了不少便宜。
这是黎源的算法。
老郎中自然不这般想,他儿子顶多算个看守人,看守人哪里拿得到这么多分成。
但黎源坚决不要野生灵芝卖得的银钱,老郎中便不再跟他掰扯。
他知晓黎源不在乎这些钱财,这年轻人是少见的目光长远,胸有大志的人。
实属梨花村的栋梁之材,若黎源能当上村长,梨花村的前途只怕一片光明。
但一想到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君,老郎中的眉头恨不得夹死苍蝇。
历经急病而不死不瘫,虽说小夫郎救治及时。
那也看得出是常年养得极好的人才有命逃出阎王爷的大殿。
小夫郎的医术才学不到一年,虽然已经极有天赋,但一些大病重病还是不敢轻易下手。
所以这段日子还是老郎中在给老太君看病。
脉象一号他便知,对方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经年累月温养起来的根基,难怪如今已经能活泼乱跳,老郎中觉得对方适当做些家务也是没问题的,却整日躺在床上不是这里疼就是哪里痛。
这些话自然不好明说,只提醒小夫郎老人家还是要多走动才好。
小夫郎便笑着问,“师父觉得哪种走动才算适宜?”
相处久了,老郎中会不知道小夫郎其实是只小狐狸。
哼了一声说,“我哪里知道,我要是说她能胸口碎大石,只怕黎源第一个不同意。”
夫夫两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黎源哪里会不同意,他不过是爱屋及乌。
但两人也算彻底放下心,老太君熬过这一关。
不过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但让老太君出屋子走一趟非常难。
她在儿媳掌管府中事务后,每日便只是赏花逗鸟看戏。
等儿子官至太师,吃穿用度自然跟着升级。
她本出身矜贵,嫁得极好,子孙也出息,年岁长起来后,府里众人更是把她当老祖宗供着,多走几步都用轿子抬着。
老太君今年六十九岁,七十古来稀,可老太君一点不像。
说她五十多岁也有人信。
黎源在咖啡店兼职时,许多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打扮得时尚又精致。
冬泳跑马拉松的都不在少数。
可老太君整日穿着枣褐或者密合色的衣裳,还戴个抹额,只差把“我快要死了”写在脸上。
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
老郎中看不惯夫夫两人黏糊,将黎源赶出去。
黎源出门时小夫郎还巴巴地问,“哥哥几点来接我?”
小夫郎下课时间不固定,但老郎中也不会留人太晚,这般问只不过想多跟黎源说些话。
最近家里人多,两人间那种相依为命的亲密感被冲淡不少。
小夫郎不是很喜欢。
黎源正要回答,老郎中吹胡子瞪眼,“你们再耽搁,我可要留他一个时辰。”
小夫郎气鼓鼓瞪了老郎中一眼,眼巴巴看着黎源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