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进进出出,看着干净的厨房搁置着水灵灵的蔬果,西红柿黄瓜随吃随取,别提心情多愉悦。
一天功夫就把室内地砖铺得七七八八,还有些角落和厨房部分区域,黎源自己铺。
给了银钱送走工匠,黎源又拿着艾草叶到处熏。
晚饭做了苦瓜红烧肉,清炒菠菜,丝瓜蛋汤,然后再给小夫郎糖蜜了个西红柿。
等小夫郎开开心心坐在院子里吃西红柿时。
黎源溜进卧室组装大床。
大床装起来快,这年代没有床垫,黎源只能多垫几床棉絮,铺好竹席后再把之前买来的棉布铺上去以作床单使用。
之前装衣物的竹箱没有丢弃,黎源的手工精细,小夫郎舍不得,加之使用频繁,箱体开始包浆,也比新作的好用。
他把两个竹箱一左一右摆放好,又把小夫郎的花瓶子搁置到竹箱上。
今日插着一枝淡粉色的荷花,花苞微微张开,旁边搭配着一只莲蓬。
黎源失笑,小夫郎在卧室摆莲蓬,是想给他生娃娃吗?
墙面开了三扇窗户,窗纸还是用的桐油纸,全部放下时,整个卧室黄橙橙,撑起来后便能看见后院的情景。
前几日宴请担心被人发现这个卧室,黎源在后面堆满茅草和砖石,挡住去路,加之后院并没有整理,也没人过来。
这几日清理后,黎源将之前多打的一只水缸移到窗户附近,又将荷塘里挖来的睡莲丢进去,还养了尾小红鱼。
有水的地方容易生蚊虫,黎源将院子里的薄荷移栽过来,这些薄荷还是黎源在河溪旁发现的,挖了一些栽种,长势喜人。
窗子撑开后,可以把竹卷帘放下来,透风也挡蚊虫,这次黎源没有再蒙棉纱,棉纱到底有些不透气,另外家里环境越来越好,不像过去那般多蚊蝇。
竹卷帘虽是黎源自己编制,但他到镇上布店买了三副湖绿色的流苏,流苏尾部坠着如意结,结尾悬着小玉珠,不值钱,但是有情调。
枕头填充物种类繁多,农户大多用稻谷,条件好些的用羽毛木头,权贵家爱用玉石,女子惯用花朵香料,但都有一个特点硬。
黎源睡不惯,宁愿枕些衣物在头下。
终于有银钱置办,可不得换上自己喜欢的枕头,他灌了两个厚厚的棉花枕,担心小夫郎不习惯,给小夫郎那个铺了一层决明子。
床品没有用棉纱,那个柔软倒是柔软,但不经造。
黎源选的棉麻,既透气又耐磨,他先洗过几道又在院子里晾晒过,布料染过色,比较纯正的靛蓝,黎源想法很简单,颜色深耐脏,以后倒是后悔不已。
虽然小夫郎没说,黎源知道他喜欢有床幔的床,黎源不是买不起,主要是等不起,一张带雕花带床幔的床至少几个月才能制作好,而且最多一米五宽,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小夫郎也长势迅猛,怎么可能睡得下。
但黎源做了梁柱,很简易的款式,像后世民宿爱用的风格,为了弥补小夫郎,黎源选了软烟罗,花掉不少银子。
等天青色的帐子从上至下懒懒散着时,黎源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做完这一切,黎源把地面擦得噌亮,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待到晚饭刚过就催着小夫郎去洗澡。
小夫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办,等洗完出来,黎源已经从溪边回来,穿着一条内裤,棉纱材质,一条带子懒懒系在腰边,露出紧实的腹肌。
小夫郎立马脸红地转开脸。
他还记得白天去李婶家取衣物时,李婶特意拿出内裤问他做什么用,她照着黎源给的图样做,担心做的不好。
得知是夜间睡觉穿的,直呼实用凉爽。
又笑着夸黎源是个会疼人的,居然舍得用棉纱。
小夫郎觉得李婶看过来的眼神别有深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取了衣物给了银钱匆匆离开。
油痞子!
小夫郎心里暗骂。
京城也有不少纨绔子弟,小夫郎坐船夜游时便见过他们松散着衣裳抱着花魁喝酒,里面不乏世家子弟,但那些人从不敢喊他一起吃酒,两船相遇时,那些世家子弟只要看见是他,都会仓惶失措地整理仪容。
哪里像黎源,屡教不改,屡说不听。
熏完艾草,黎源突然牵起小夫郎的手腕。
小夫郎脚下似生了根,“黎哥哥,我,我不困。”
黎源干脆打横抱起小夫郎,“给你看样东西。”
猫眼般的漂亮眼睛立马闪着好奇光芒。
第20章 恃宠而骄
竹帘半卷,湖绿色的珠坠随风撞出细微碎玉声。
夕阳斜打在窗户上,被割成碎影散落在古朴圆润的石面上,干净清晰的模样仿佛雨水冲刷过的河床。
但转眼就被一片由深至浅的绿模糊掉。
那绿本是碧穹,深邃到能联想到大漠苍鹰,却很快坠入烟雨迷蒙的天青色江南。
小夫郎仿佛听见细雨敲打芭蕉的绵密,亦想起他有间软烟罗的琴室,后来父亲说脂粉味太重,更换成淡金色的冰蚕纱。
无人知晓,小夫郎喜欢天青色。
不过现在有人知道了。
小夫郎小心翼翼走过去抚摸纱幔,柔软顺滑的手感像拂过心尖的云朵。
被黎源抱到门口时,他还是想逃跑。
脑子里一遍遍出现那些纨绔抱着歌姬的画面,心头有些委屈,黎哥哥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专门修出一个房间玩乐他,他虽是被黎源买回家的,但并不是奴仆。
直到黎源温暖粗糙的大手捂住他的眼睛。
笑意暖暖的语气带着紧张和期待,并没有狎.亵的意味,甚至因为珍视而微微发抖。
小夫郎那平静的夏池因这金色的夕阳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圈晕开,沾着金色的边,于是金色的光越来越多,在卧房门被推开,大手放下来后,连成一片,整个池塘变成金色,跳跃着无数耀目的细线……
小夫郎着了迷,目光带着雾气,从天青色的烟雨里走出来,走到清风朗月的窗边,他轻轻抚摸卷帘上的流苏,看着窗外水缸里的睡莲,静听树梢上的蝉鸣。
这里的蝉不似京城里那般聒噪,却有着山里庄稼汉的朴实厚重,亮亮的叫一声,然后要歇许久,显得四周更加寂静。
小夫郎甚至能想象那只蝉的翅膀上布满灰色的麻点,通体也不漂亮,不像京城里的小蝉精致油亮,可是它叫一声,就告诉所有人,夏日正浓,果蔬充盈,粮仓富足,辛苦一年的农人可以安心等待秋季的丰收。
黎源走过来从后面拥住小夫郎,“藤蔓月季栽在拐角的地方,有三株,今年是看不见如瀑的月季,我们好好养护,明年问题不大?”
小夫郎突然转过身,紧紧抱住黎源的腰。
滚烫的眼泪透过薄薄的棉纱渗透到肌肤上。
黎源心里有些发酸,将小夫郎更用力的抱在怀里,低声问,“可还喜欢?”
喜欢,没有比这更好。
晚些时候黎源拉着小夫郎躺在新床上。
“舒服吗?”
小夫郎点点头不说话,眼睛还醉在天青色的纱幔里,身下又像陷在云端,一切都美好得仿佛飘在半空。
黎源拉了拉纱幔,一时间整张床都坠入烟里雾里。
黎源坐起来拍了拍自己枕头,“给你加了决明子,睡着可舒服?”
脑袋轻轻一动就传来声响,小夫郎还闻到淡淡的药香。
黎源又说,“你喜欢花香的话,秋季我摘些桂花。”
小夫郎摇头,“决明子便好。”
他看着黎源想了想还是说出心中所虑,“黎哥哥,我是男儿。”
并不因为做了夫郎就成了半个女儿。
虽然夫郎是嫁人的,许多娶夫郎的人家也只是出不起聘礼退而求其次。
但是小夫郎想要更多的东西。
恃宠而骄的道理他明白。
明白归明白,小夫郎说完还是紧张地屏住呼吸,太傅说他有君子之风,皇帝赞他是淳厚之人,入朝堂是国家之幸,万民之福。
父亲则告诫他月圆则缺,水满则溢。
他从小聪慧,行事谨慎又圣洁。
唯独在黎源这里,他想要一个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