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源读书时自制过铅笔,中性笔,想来制笔是每个读书人都会的歪门邪道,便放手给小夫郎,小夫郎蒸上香妃竹带着幕篱出门去了。
说是去李婶家薅羊毛。
说到墨条,黎源没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扛着梯子上了自家屋顶,重建时,黎源让石匠在屋顶铺了层石板,而不是瓦片,这种更坚固耐用,石板铺好凝固后再铺茅草。
承重自然没问题,上了屋顶爬到烟囱口,拿着竹片开始刮烟灰,虽说松木烧出的尾烟才是最好的原料之一,这不是没条件嘛!
刮好烟灰后熬药,黎源手上没这些药材,送小夫郎上学时去老郎中那里称了点原材料,就羊胶稍微贵点,其他没收钱。
等傍晚接小夫郎时,一块湿漉漉的墨条制成了,墨条风干至少半年,黎源挖出一小块应急,其他的拴在屋檐下阴干。
黎源的两只手洗过无数遍,还是黑乎乎泛着油光,这是摔泥时留下的墨渍。
小夫郎心疼地拉着黎源的手看了半天,连墨条都懒得看,“黎哥哥,我用得少,以后不要做了。”
黎源摇头,“时间赶,下次烧了松烟重新给你做,明年就有好一点的墨条给你用。”
又拉着小夫郎去书房试用,新鲜墨条水分重,融水后墨汁不均匀,加之麻纸的品质低,好好的一个字过会就洇成团,小夫郎的字迹秀美端正,都被弄得丑呼呼。
黎源有些沮丧,“改日去镇上重新给你买。”
小夫郎连忙阻止他,“哥哥,真的不用,我都记住了,用碳条吧,我觉得你那种写字方式也挺有意思。”
这倒是,硬笔书写确实提高效率。
小夫郎一向体贴人,黎源没有多想,用黑糊糊的手抱着小夫郎美美睡觉去了,直到看见埋进土里的那块应急墨块,及被移到屋檐最角落的墨条,黎源才知道小夫郎有多嫌弃他做的墨条。
可黎源仔细对比,他做的墨条比镇上卖的怎么也好上那么一两分,平日里并不嫌贫爱富的小夫郎怎么就突然嫌弃了。
黎源想不通,抑郁了三个小时。
黎源提及灵芝种植并非心血来潮,频繁进出大山让他对山里环境十分熟悉,加之专业养成的素养,几乎看见每一样作物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道对方的生长环境周期培育方式及经济价值。
灵芝无疑是他短时间能找到的最佳经济作物。
黎源很快找到适合环境,就是上次发现小灵芝的那个地方,挨着溪流,土壤肥沃,空气潮湿,且有不少腐掉再生的树桩,藤蔓植物也多,至少之后黎源又在附近发现不少灵芝,因无人照顾,大多被虫蚁吃掉,有些看得出是被小动物撞坏的。
这些问题不难解决,养殖地周围设围栏。
种植时尽量选择树桩中段,可以有效避免虫蚁。
没错,黎源打算自己育种,野外养殖。
这是后世研究过的在保证品质的同时,最大程度增加产量,只是很多无良商家拿大棚灵芝冒充野生灵芝,用低品质冒充高品质,甚至高温蒸煮后冒充紫芝等,加之化学肥料和杀虫剂的使用,导致灵芝市场不被信任。
而黎源现在的环境将这些不利因素大大降低,只要明年第一批灵芝成功上市,经济效益应该不错。
因为时间还早,黎源带着陈三郎绕着溪流走了一圈,大概圈定范围,等秋冬草木干枯后再来扎围栏,到时候正好把周围的环境清一清,最好远处做一条防兽沟,免得大型野兽跑进来。
这期间村里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小苗在王家门口将好几日不见的王申给堵住了,原先说好回乡下成亲,现在倒好,王家长辈不让他进门,王申干脆玩起失踪,小苗心里不甘心,想找王申要个说法。
结果两人在王家门口争吵起来,引来好多人看热闹。
两人争吵激烈,王申本想离开被小苗扭住不放,小苗到底是个男子,力气并不小,王申走不掉觉得丢人索性跟对方打起来,他下手重,没几下将小苗揍得满脸是血,看着十分骇人。
村人们担心出命案,拦住王申,小苗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出王申早骗走他的身契,两人无媒苟合着,就等回村办婚书,现在人,身子都没了,王申坏了他的名声还想卖掉他,完全不给活路。
村民们顿时哗然。
夫郎的身契大多与婚书同时签订,某种程度保障了夫郎的安全,身契只是防止其逃跑,而不是真的变成仆从被买卖,跟寻常奴仆的卖身契是不一样的。
如果夫郎是妾,家主可以将其卖与其他人做妾,如果是正妻的地位,则不可随意买卖,除非夫郎犯下错误。
王申定然使了什么手段骗到小苗签下身契,那时两人情意正浓,王申兴许真的有过迎娶小苗的想法,后来家翁不同意,生出旁的心思也说不定。
村人大多善良淳朴,从未见过如此歹毒心思。
一时间看王申的眼光都变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收不住。
村长带着人赶过来,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地界发生恶劣事件,正要令人撬开王家大门。
王石匠推开门一脸怒容看着王申。
这真是让他从此以往在村里再无颜面待下去。
他盯着王申骂到,“还不将身契还给人家。”
王申自然不愿意,他原想让小苗承担家里劳作,谁知家翁不允,他才想着要不要将人卖掉,反正两人没婚书,他说是妾便是妾,甚至妾都不是,养的外室罢了。
不过他幸好没说,要是说了肯定被唾液淹死。
哪有人养的外室住小木屋,出来讨饭的。
到底是村子里,王申不敢违背各位长辈的意思,不情不愿掏出小苗的身契递过去。
小苗接过身契看了看,顿时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这件事便算完了,众人都以为小苗会离开村子。
要不是大牛春狗几个调皮的孩童跟着想看热闹,只怕小苗就死在河里了。
小苗瘦得厉害,晃晃悠悠走在河边。
被人欺辱,举目无亲,不知何处是归处。
噗通一声跳进河里。
几名孩童哇哇大叫跟着跳进去将人救起来,见人进气比出气多,吓得将人丢在王石匠门口跑了。
最终,小苗进了王家的门。
黎源端着碗目不转睛听着大牛和春狗复述。
这真是一波三折,堪称年度家庭伦理剧呀!
下饭神器!
“那王伯接受小苗了?”
春狗皮实机灵,摇头晃脑学王石匠,“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败家子,要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怕死后下去骂我断子绝孙,老子当年就把你射.墙上!”
黎源:……
小苗拿到身契还跑去跳河,好似被王申伤透心般,反正大家都这般说,无论什么事情加上痴男怨女就格外香艳。
黎源觉得哪儿没对,但是王家留下小苗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懒得多想,吃完饭跑去刷碗烧水。
家里来了新闻播报员,可不得好好招待。
小夫郎带着新鲜烤制的小面包和泡好的藠头带着孩子们去池塘玩,小点的分了面包,一边吃一边往水里冲。
大牛和春狗帮忙抱着甜瓜泡进池塘旁的引水渠里,春狗放的时候溅了一脸水,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疑惑地问,“珍珠哥哥,你为什么让我们跟着那个叫小苗的?”
怎么知道他会跳河。
又怎么知道他们会救起对方。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村里就死人了。
他听阿娘说过,如果有人意外死在村里,风水不好不说,来年县城给的一些奖励就会收回。
他觉得珍珠哥哥不仅长得像神仙,还像神仙那般神机妙算,开了天眼般预知小苗将有危险,让他们施以援手。
小夫郎轻轻看了眼后院,后院的院墙一半石砖一半竹篱,虽看不见厨房景致,但厕所上方架空,可见微微灶火印在上面红红的光,便知黎源还在厨房里忙碌。
他微微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都是有功德的娃娃,以后说不准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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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桂花的香味静静弥漫开时,已是到了入秋时节,黎源家前两天把玉米收了,金灿灿的玉米在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