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源将人推开些,担心石灰熏着他,“花生可以榨油,可不就是偷油吃。”
小夫郎娇娇地哼了一声,“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吃。”
黎源好笑地看着他,“明日没课跟我上山捡栗子,那个更好吃。”
然后黎源看见小夫郎显而易见地咽了咽口水。
哈,原来小夫郎喜欢吃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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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两人睡到天亮才起床。
近几日不忙,黎源拿之前肉铺要的猪鬃毛,用石灰水脱脂后做成牙刷,刷柄就地取材用竹子做的,只需打一层蜂蜡手感就会好很多。
牙刷的做法跟后世很多小集市售卖的毛刷做法一样。
牙刷做出来时,小夫郎眼睛一亮,“比我用的更精致漂亮。”
黎源便知这个年代已经有牙刷。
“有牙膏吗?”
两人时常交流信息,小夫郎摇头,“你们用的那种牙膏我们没有,你不是说过工业革命之后这些东西才渐渐被发明出来。”
这年代洁牙大多用牙粉,包括之前两人用过的粗盐和薄荷。
没有就好,黎源又可以露一手。
粗盐,淡竹叶加鸡金内捣碎后装入竹筒封泥烧成炭化,砸碎后用药碾碾成灰,干薄荷木炭也碾成灰,草木灰取碱水,把粉末搅拌成泥状就是牙膏。
对新得的两样东西,小夫郎爱不释手,每日星辰未亮,晨曦未出,就跑去刷牙梳妆。
小夫郎把嘴巴刷得干干净净香喷喷,恨不得一日二十四小时对着黎源说话。
后来黎源逮住他亲得对方差点喘不上气,小夫郎才有所收敛。
其实倒不是小夫郎孩子心性,大约药喝得太久,小夫郎有些败胃口,加之前段时日天气炎热,小夫郎日渐消瘦,本养起来的婴儿肥似乎退了一圈。
现在小夫郎自己也是郎中,与师父商量后停了药,黎源为此事还专门跑去老郎中家。
其实喝到现在,小夫郎的声音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只声色里带点暗哑显得有些不和谐。
老郎中说得很直白,恢复到这样已经可以烧高香,声带受过损要想完好如初是不可能。
黎源很遗憾,小夫郎反倒过来安慰他。
倒不是说小夫郎的声音不好听,就是太好听,那丝暗色显得有些奇特,像叮咚的山泉水融入一股冰山消融的寒流。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黎源也就无话可说。
停药后的小夫郎饮食也不见起色,总说嘴里怪怪的,直到黎源做出牙膏,才感觉那股苦味渐渐消散。
早饭两人吃的豆皮汤,说是豆皮跟豆子没有任何关系,刚收的大米新鲜香甜,黎源磨成浆后,在大锅里顺着锅边画圈,烙成盘状,揭下来晒干就是豆皮,这是黎源老家特产。
煮的方法跟煮面条一样,里面卧两个鸡蛋。
没想到小夫郎很喜欢,既然不再吃药,小夫郎自然大开辣戒,黎源还没发话,自己拌好稀豆豉萝卜,准备好泡椒肉沫,眼巴巴站在灶台旁等黎源炒浇头。
“上火了可别怪我。”
小夫郎盯着香气四溢的锅里,“不怪不怪。”
“那可是要上药的。”
小夫郎皱着眉头一脸纠结,最终没有战胜辣椒的诱惑,“上吧上吧,你轻点。”
黎源便觉得不该开口,下腹跟灶膛里的火一般,贼旺!
两人吃饱喝足上山郊游。
有存粮又有余钱,黎源便不像过去那样起早贪黑,他决定上五休二,休息的两天跟小夫郎在家摆烂,或者出去踏青。
两人也没带车,背着背篓上山了。
小夫郎昨日做了窑炉面包,手艺越发娴熟,自从知道黄油的提取方法,时不时让人帮忙带牛奶,他自然不找别人,只找大牛春狗,两个孩子年岁大,不担心跑丢,半大的孩子脚程快,一去一回一个多小时,小夫郎自然要给银钱,也不多,几文钱足够两孩子买许多零嘴。
何况他们吃惯小夫郎家的零嘴,外面的零嘴瞧不上。
与其说他们想赚零花钱,到不如说更想在小夫郎面前表现表现,喜爱小夫郎的心思不言而喻,大牛要笨一些,说话直白,直接问小夫郎自己若是存上七两银子能不能买个跟他一样的小夫郎。
被黎源听见,黎源骗人家,“那是去年的价,等你们长大起码七百两。”
一句话就把这件尴尬事糊弄过去。
自然晚上安慰小夫郎又是另一回事。
小夫郎在面团上用竹刀画花,一开始见黎源只在上面画几条简单的线,烤出来的面包会炸开,出现深浅不同的两个色泽,他便灵光乍现,开始做图案,一开始简单,到现在比黎源见过的最复杂的纹理还要漂亮繁复。
因里面加了黄油,口感十分蓬松柔软。
黎源见他着实有天赋,便提了提各种面包蛋糕的方子,虽然受条件限制,有些高难度的糕点做不出来,有次小夫郎连戚风蛋糕都做出来。
草莓蛋挞,蒜香面包,黄油菠萝包都不在话下,可惜乡下购买牛奶仍旧不是容易的事情,两人便不是常常吃到松软面包,大多以碱水面包为主。
今日做的核桃面包,小夫郎还带了两节果茶,野茶加干果熬制冷却后提取,喝着酸酸甜甜还带茶香。
零食若干,糕点若干,用小竹篮装好后放在背篓里,十足的郊游准备。
黎源也有准备午餐,但没拿出来,这是秘密,昨日趁小夫郎去上课,偷偷做的。
黎源带小夫郎捡到两种栗子,一种是小夫郎见过的寻常板栗,还有一种只有指头大小,又叫锥栗子。
两人换上竹鞋,用硬底踩开落在林间的栗子外壳,再用竹夹把栗子捡进背篓,两人边捡边聊天,听树上的鸟儿啁啾,看阳光一点点推开雾气,倒也快活。
“黎哥哥,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农业,而没有选择其他专业?”
这个问题小夫郎问了无数遍,黎源也回答过无数次,每次答案都不一样,手笨没有选择机械专业,不想秃头没有选择IT……
每一项回答都会引起小夫郎更多的好奇心。
但直到此时黎源有种感觉,小夫郎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实话关乎黎源内心的痛处,轻易并不想揭开。
正低头捡栗子的小夫郎撞到黎源的怀里。
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黎源,看见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隐隐的哀伤。
“黎哥哥……”
黎源想摸摸小夫郎的脸颊,伸出的手指快要碰到时改成指背,一触即离。
“黎哥哥为什么从来不摸我的脸?”看来心细的人不止一个。
黎源笑了笑,“手粗,担心弄疼你。”
随着农活加重,手指变粗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小夫郎捏着黎源的手,摊开手掌,几个月前还光洁的指腹已经布满细纹,有些甚至是刮伤,小夫郎将自己的脸贴过去,“我喜欢你摸我。”
说完话,脸颊一点点红起来。
黎源摸了摸小夫郎的脸颊,将人拥进怀里,“哥哥的爷爷是农民,父母是外出务工者,哥哥从小跟着爷爷生活,读书后选择农业专业是想以后回家务农。”
小夫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但凡读书人都想要飞黄腾达,即便不能也希望脱离过去的生活,极少有人读书后反哺乡邻,至少小夫郎没听说考取状元的人又回乡下当教书先生。
而小夫郎从往常闲聊套出黎源是他们那年高考的省状元,这与他们的状元有什么区别吗?
小夫郎不觉得有任何区别。
黎源看着小夫郎认真的眼神,“大学毕业那年,哥哥的父母突发车祸身亡,之后爷爷因为此事一病不起,哥哥……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他没说这场车祸发生得有多仓促,仓促到没能见父母最后一眼,而肇事司机虽被判刑,因家贫根本无法支付高额赔偿,之后爷爷的重病更是耗尽家财,让平凡的小家支离破碎。
小夫郎快与黎源一般高,他将脸轻轻贴在黎源脸上,“对不起哥哥……”
黎源拥紧小夫郎,亲吻他的脸颊,“没事,都过去了,大约老天爷为了弥补我,这次真的当上农民,又见我一个人孤单,给了我一个小夫郎,哥哥现在没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