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怀大急,“你的人露了马脚,还是我的人装得不像。”
陈寅带来的近侍从未露面,此次进山,陈寅带着那些工匠。
陈寅摇头,“我不清楚,当时找到那两人附近,黎源便带着村民绕到其他地方,我想他一是发现我们还有人,二是……”
贾怀着急,“二是什么?”
陈寅笑容微敛,“二是他将世子托付给唐末,我们便知他看出我们三人都与世子有关。”
“当时世子也在,我们若对那两人出手,你说世子知道还是不知道?”
贾怀脸色一白,陈寅再道,“贾大人,这出戏不出意外世子也参与了几分,贾大人听从世子命令逼迫黎源,私下却想要黎源的性命,在下在天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背着上面乱行事,贾大人是不是离京太久,忘了太师府的规矩?”
贾怀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心里把陈寅骂了个狗血淋头。
确实他收到世子的暗示,要将黎源逼紧点,虽不明其意,但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于是有了院子里挑拨离间的事。
贾怀心有不甘,“既然陈大人一开始就没想要黎源的性命,又为何答应在下,你想拿此事陷害在下?”
陈寅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出来,“贾大人说什么,为何在下听不懂,你真的打算要黎源的性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贾怀深吸一口气,tmd,他根本就没想过除去黎源,因为那是世子的人,除不除不是他说了算,太师府的规矩他怎能不懂,无非是陈寅将话递到他嘴边,他顺着说一说,万一实现了呢!
搞了半天,两人都在演戏。
真是浪费感情。
就不清楚世子逼迫黎源到底为了什么,也不清楚世子的行径跟黎源察觉他们三人有没有关系,世子究竟是想泄露身份,还是想继续保密呢?
搞不懂搞不懂,世子的心思就像藏于云雾里的大山,看着近在眼前,实则难观全貌。
黎源回到家时已经醉得晕乎乎,但没全醉,还有力气跑去泡了个澡。
新浴池,拿自己开光,泡得那叫一个舒爽。
感觉头皮都泡散掉。
滚进卧室时,头发还在滴水。
他的开心显而易见。
小夫郎从被子里爬起来,找来干燥的毛巾帮他擦头发。
黎源酒品不差,虽然醉了,但也只是仰着头看着身后帮他擦头发的小夫郎。
小夫郎没有绑法,长长的青丝柔顺地落在黎源脸上。
白玉堂的味道幽香雅致,比桂花更适合小夫郎。
若拿花拟人,桂花就像泥腿子的他。
他卷起小夫郎的一截秀发放置到鼻端,浅浅吸了一口,笑着说,“我们家没钱了。”
小夫郎轻轻应了一声,几张纸轻轻落在黎源脸上。
黎源捡起来看了看没看清,正要丢开又习惯性抓在手里,跌跌撞撞行至窗边,对着窗外屋檐下的灯笼细看,发现是五十两一张的纸币,足足四张。
小夫郎轻声细语,“还有一百两我明日向贾先生讨来。”
黎源终于察觉不对劲,愣愣看着小夫郎,“为什么……”
小夫郎缓缓走过来,再次将黎源的发丝拢入棉纱,细细擦拭,“哥哥,你又有钱了。”
他微微抬起眼睛,漂亮的猫眼眯成一条长缝,“哥哥,我们明日即可上京。”
黎源突然将手里的纸币掷向远处,“我没钱,上不了京。”
小夫郎便将纸币一张张捡回来,塞进黎源手里,“哥哥,你看我们有钱,我们可以上京,珍珠想父母了,哥哥能不能让珍珠见见父母?”
黎源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然后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小夫郎沉默地看着黎源,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又说,带着不忍和疼惜,“哥哥说下山就要与珍珠说件重要的事情,现在哥哥能说了吗?”
黎源还是不动,垂着脸仿佛睡着一般。
小夫郎轻轻叹口气,正要蹲下来抚摸黎源的脸。
黎源抢先一步走到床头,那步伐看着沉稳冷静,没有半分醉意。
他拿起那只小夫郎捡来当花瓶的小酒壶,抽出插在里面的桃枝,将水倒掉,取出一截桐油纸,缓缓展开,小夫郎的眼睛缓缓睁大,他想过黎源藏了什么在家里,可是他把家里翻了个遍,只找到村长印的婚书和身契,再无其他,唯独漏掉这个每日都要换水插花的小酒壶。
黎源展开手里的婚书抛到床上,一张泛黄的纸笺缓缓落下。
黎源望着窗外的方向,微弱的灯光映不出他的神情,他用一种平稳,几乎没有醉酒的声线说道,“这是我俩的另一份婚书,去年农忙村长错过递交婚书的机会,后来被我得知私下要了去,我欺骗村长会将婚书递交到县府,但是我没有……珍珠,我们的婚事不作数,你从始至终没有当过夫郎,你还是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正经男儿。”
卧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小夫郎缓缓弯腰,捡起婚书,婚书上有两人的姓名及生辰八字,还有证婚人及各项细则说明及证明,与家中那份一模一样,独独缺了县府大印,没有县府大印,这就是一份无效婚书。
“这么说我们从来都不是夫妻?”小夫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将婚书卷起来放入怀中。
“是。”黎源咬牙承认。
小夫郎幽幽一声叹息,“原来哥哥早就不想要珍珠了。”
“没有。”黎源急忙否认,卧室再次陷入死寂。
“哥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良久,小夫郎在黎源身旁坐下,轻轻抚摸黎源的脸庞。
黎源并没有醒酒,他只是在用不多的清醒面对这件事,他担心等到酒醒还是没有勇气。
他抬起脸想探看小夫郎的神色,可小夫郎背对着窗户,他只看见那双似闭似阖狐狸一样的长眼,无端沾了春夜的月色,带着股寒气。
黎源喃喃道,“是。”
小夫郎似乎笑了一下,“可是我跟哥哥有夫妻之实呀,还怎么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黎源急急辩解,“我们没有,一直都是哥哥在骗珍珠,自拿到这份无效婚书,哥哥又怎么能害了珍珠?”
“没有吗?”
黎源信誓旦旦点头,“没有,哥哥忍住了。”
又是一阵带着寒气又摄人心魂的轻笑,黎源恍惚觉得不是小夫郎坐在面前,而是那只叫做阿紫的大胆狐狸。
“原来这就是哥哥不碰珍珠的原因,一直以来珍珠都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哥哥明明想要,却迟迟不给珍珠,害得珍珠伤心了好久。”
黎源连忙摇头,“珍珠很好,哥哥只是不能做错事,那会害了珍珠一辈子。”
这次的笑声更近了几分,甚至带上一丝幽怨,“原来在哥哥眼里,与珍珠行夫妻之实是错事。”
不是,黎源张张嘴又强行压住嘴里的坦白之言。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连小夫郎的脸都多出几个影子。
他觉得自己醉了,有什么话还是明日再说。
小夫郎似乎在笑,想来没有太生气,明日他再好好解释。
黎源正欲站起来,便听小夫郎说道,“也罢,这个夫妻不做就不做。”
黎源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小夫郎压倒在床上,湿漉漉的吻压上来前,他听见小夫郎笑着说,“那我们就做对野鸳鸯,你不来就我,我来就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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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源第二天醒来有种浑身被碾碎骨头的感觉。
以至于躺了半天起身时才发现异样,后面犹如被填了火杵,酸胀痛麻不说,连带腹部也疼痛得厉害,他摔回到床上等疼痛慢慢缓解。
也不知躺了多久,再睁开眼睛他看见手臂上一处处盛开的桃花,不仅手臂,但凡看得见的地方都是红色的吻痕,有些地方甚至发紫。
自然,昨夜一幕幕场景也随着这些吻痕在黎源的脑海里复苏。
他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变得匪夷所思,到最后只剩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