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性旅游。”萧永慕满意点头。
“我好忙碌。”萧永慕长叹一声。
“你也挺忙。”萧永慕怒搓狗头。
雪山下有一片牧场,凯撒爱上在里面撒欢,俨然已成为免费的牧羊劳动力。萧永慕坐在牧场边的长椅上,盯着小黑点大大小小靠近远去。
盯着看了很久。
很久。
雪山矗立在那里,沉默,高大,历经风霜,巨大的冰川沿着山脊向下蜿蜒,空气清冽,令人头脑极其清晰。风柔和的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好疼。
他突然有点难过。
也没有什么原因,突如其来。
或许他一直就没好过。
一空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冒出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也不是有实际含义的整句,反而是一些碎片的片段。
如果不……就好了。
明明他可以……
等等。
日暮黄昏,萧永慕牵着凯撒回家。乱七八糟地为一身土的凯撒洗了个澡,也给自己弄了一身水。完全烘干的时候凯撒困得眼皮都要抬不起来,寻寻觅觅一头栽进那个熟悉的狗窝。明明萧永慕又给它新买了两个狗窝,更大,更舒适,更漂亮,它理也不理。
萧永慕带着半身将干未干的水,盯着呼噜声渐起的凯撒,定定站了很久,突然道,“我好羡慕你。”
可以撒欢,可以快乐,巴掌大的脑仁儿里全是白天牧的羊。
你甚至可以光明正大想念。
但他不行。
想念等于背叛自己。
尽管有虚情假意的部分,但生活中的合拍是不争的事实。曾一起度过那么久愉快、舒适、被宠爱的,被照顾的情侣生活,尽管理性在叫嚣着痛苦,感性却已经沉溺。
但不能回头,他绝不能回头。
绝对不要回头。
也回不了头。
如果当初他碰到的不是夜葬雪,其他任何人,他都不会在一场开始变错误的感情中沉浮这么久。他或许能碰上更善良的,更正义的,更理性的人来共度一生。
而不是夜葬雪,谎言,欺骗,没有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花言巧语拼尽全力都玩不过人家。
但是——
如果不是夜葬雪。
A市再没有家世比他强且能与他不谈利益的同龄者,任何交往都会掺杂私心。大猛攻的外形配上完全不匹配的性格,得是多么神经病的人才能接受度完全良好。接受度良好的对他应当也是另有所图,比如钱,比如地位,比如萧氏能带来的一切,他怀抱着对爱情的终极幻想与其交往,也终会有破灭一天。
所以更好的人是什么模样。
萧永慕发现自己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更何况还能彼此喜欢。
综上所述,明天要吃烤全羊。
被凯撒牧了这么些天,肉质应当变得紧实Q弹,饱含汁水,热气腾腾,外焦里嫩,炭火孜然,口齿留香,一口两口,嚼嚼嚼。
明天要上架农场小游戏,种植放牧两不误,中餐西餐一起做,羊排烤串烤全羊。
工作让他快乐。
他以前从未觉得工作快乐过。
肆友娱乐的事其实非常多,五个部门多到恐怖的程度,若真要事事亲力亲为,萧永慕一辈子不眠不休都干不完。且工作更偏向于创意点子类,一思考起来便发了狠忘了情,便再无暇顾及其他。
无暇去想其他琐碎的事。
就比如凯撒开始喜爱的狗窝。
就比如他的旅行生活其实乱七八糟。
就比如他悄悄去问过项睿,问萧氏的情况是不是在越变越好,鑫荣资本是不是已经将萧氏完全控制,且已经开始了对厉氏的针对作战。
项睿给他发来一个佩服的表情。
稀奇,生平第一遭得到了总助的夸赞。
【?】萧永慕一个问号发过去。
【料事如神老板,鑫荣资本联合萧氏开始了对厉氏明里暗里的打压,且次次正中红心。虽然两方的业务完全不冲突,沸沸扬扬的传闻是有私仇】
【啊,挺好】
【我最近在肆友见过夜葬雪两次,或许是来谈合作,不过我分管的是科技板块,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看起来很忙碌,时间卡得很紧,似乎行程满满】
【好的】
也就问了这些,听起来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正轨,有理想,有目标。
肆友的选秀综艺节目也十分火爆,网游的充值人数直线上升,小说平台上线后已卖出多家版权。萧永慕埋头苦干,忘乎所以。
“最近怎么不听你在群里发言?旅途怎么样?还适应吗?想回国吗?”封从周几天没听见他的碎碎念,也没看到他往四人群里发自拍和风景照,于是问。
被萧永慕一口回绝。
萧永慕抬头看向堆积如山的工作,和远处勇猛牧羊的凯撒。
“不,我玩的很开心!状态不好是因为我太累了,哇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任我尽情遨游,我才不回去!”萧永慕提高音量,扬起尾音,语调抑扬顿挫。
第113章 梦中
他不要回去。
只有远离,才能让时间冲淡回忆,才能减少一遍遍反刍的频率。
小时候,父母重男轻女,知道他是个男孩子很是开心了一阵子,但越长大,越开始察觉不对。娘娘的小身板伴着有尾调的小嗓音,怎么掰都掰不到刻板印象中的“臭小子”形象,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喝过中药也嚼过符咒,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有些男孩就是天性比别人柔弱,翻出床下藏着的裸男杂志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于是离婚,各奔东西,充其量每月给他打一点生活费,当作生他养他的证明,幸好那时他已经快成年,压岁钱也有一点小存款。没承想考上大学,推开宿舍。
欣喜地发现他的原生家庭可排正数第二。
虽比上不足,但比下两个余。
他开心地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苦难就没有了,他发现他再也想不起来父母是如何严厉地矫正自己“不正常”的地方,好像是逼他喝些难喝到吐的苦药,还有用戒尺调整他的走路姿势,微扭一下一戒尺,屁股被打到溃烂,上学坐在硬板凳上泪要流出来。
只有这么两个画面。多么难喝,多么疼痛,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记忆更深刻的反而是父母小时候带他去游乐园,或过生日给他买了新的变形金刚模型,或一家三口一起去露营,快乐是真切的,是实实在在的,是刻骨铭心的,他有时也会想念。
想念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发现自己被拉黑。给爸爸打电话,发现他早已搬离了这个城市。
他默默叹了口气,悲伤地去找兰希打架。
不明所以的兰希承受了一切,骂他是不是又被渣男甩了才来找他出气,真是一个恋爱脑的傻蛋子。
萧永慕暴跳如雷,“你怎么对我有的这种刻板印象?我哪有你说的那样。”
兰希叹气,“你看看你找的那些男人,你是不是觉得集齐七个渣男能召唤一条神龙?”
“哪会有那么多!前两个是我经验不足,我现在这位一定能长长久久!”他很不服气。
一月后哭唧唧宣告分手。
“别哭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兰希为痛哭流涕的他送来了并不衷心的安慰。
下一个就是夜葬雪。
哈哈。
他大爷的。
一想到这里萧永慕就无语,无语的他穿上毛茸茸的白色羊绒外套,牵着凯撒来到牧场,摸了摸狗头,“去吧凯撒,去牧你的好朋羊。”
凯撒撒丫子奔出去,闪电一般留给他一道黑影。
“见了羊忘了娘。”萧永慕慢吞吞盘腿坐在草原,穿的一身白白的毛绒绒的也像一只羊,看起来就没有那么突兀了。中午的阳光还不错,强烈却不刺眼,温温柔柔的洒在身上,暖乎乎的。微风阵阵吹过,吹的他睡意朦胧。
即使闭着眼睛,眼皮也是一片亮眼的白,萧永慕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动作很轻地拢了下他的外套,凉飕飕的风不再穿透薄薄的卫衣触碰他的肚皮,睡觉的环境变得更加惬意。萧永慕想道谢,但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抉择了半天,决定懒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