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罕见的,夜葬雪没有察觉萧永慕的旁光,他盯着傅衡渊看的眼神里是兴味,和有趣。就好像这件事戳中了他某一方面的审美,于是津津有味地注视。
“你未来的打算呢?”临近尾声,萧永慕在意识海里问兰希。
“多陪一陪外婆,可能。”兰希说。
“傅衡渊呢?”萧永慕又问。
“没有打算。你问我,你有吗?”
“也没有。”萧永慕说。
任何打算都抵不过身边存在一个定时炸弹。结束时,时间已近凌晨四点,萧永慕拖着疲惫的身躯,扑通一声大字状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询问着什么,随意应了声嗯,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大亮。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萧永慕蒙着被子,觉得不如不醒。
噢,天啊,他昨晚好像把傅衡渊怎么了。
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不要报应到我头上来呀,我这是在为民除害呀!萧永慕一个激灵蹦起,屋内屋外寂静无声,夜葬雪已经离开,他上午有课,在餐厅留了字条和早餐。
萧永慕眯缝着眼睛吃饭,吃完饭又提溜起来夜葬雪挂在衣帽间最外,给他搭好的两套衣服,他需要在两套中自行挑选一套符合他今日心情的穿搭。窗明几净,一层不染,各种符合他口味的零食水果码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因为一直有人在补货。
江景平层这边没有住家保姆,只有一周会来三次的固定佣人打扫,萧永慕从小养成的毛病,穷要有个穷样,不太习惯家里有外人在,所以将人都迁回了老宅。日常呆在这边时,很多事夜葬雪很顺畅地接手过来。
如果夜葬雪不是夜葬雪,他该是一个多么活泼可爱被人宠爱的小男孩。
一想到这个萧永慕就悲伤。悲伤的他一个人下楼走走散心,坐在长椅上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时,和同样在长椅上坐着的一条德牧面面相觑。
一人一狗互看了好几眼。
“谁这么缺德?这种大型犬不牵绳吗?”萧永慕吐槽道。
那狗或许是听懂了,朝他移近两步,一屁股挨着他重新坐下,目视萧永慕发呆的方向。萧永慕打量好久狗,大着胆子挠了挠狗的下巴,决定陪它一起等狗主人。
但都快坐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狗主人,反而等到了下课后过来的夜葬雪。
“你的德牧?”夜葬雪突然出现,一只手提着萧永慕爱吃的那家小蛋糕,一只手很顺手地摸摸狗头。
“不认识,不知道是谁家的。”萧永慕摇摇头,视线盯着装着小蛋糕的塑料袋游离。
“天色晚了,回家吧,那它呢,放任这狗在这里呆着?”夜葬雪拉萧永慕起身,狗也跟着站起身,甩甩头,两人走一步,一狗走一步。
“……”
就这么跟着回了家。
回到家也不能不管,萧永慕线上下单了狗狗的粮食用具,倚着门,挖着小蛋糕,盯着夜葬雪在浴室给狗洗澡。
狗长得凶却很乖,夜葬雪按着它的时候本来一直在挣扎,萧永慕一过来就消停了,夜葬雪很温柔地摸摸狗头,“它挺喜欢你。”
萧永慕却没接话。
他其实本来想说,想说这狗这么油光水滑,不太像流浪狗,更像离家出走。他想说自己确实一直挺受小动物的喜欢,无论猫狗,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养。他想说你洗狗的样子看着很娴熟,是之前养过吗?
但都没开口。
他在死死盯着夜葬雪的指尖。
夜葬雪很经常抚摸他的发梢,放在手指尖慢慢摩挲着,动作轻缓到几经温柔。前期的萧永慕觉得是珍视,知道身份的萧永慕感觉是掌控。但现在,他突然察觉。
那动作。
跟摸狗一样。
第36章 段位
不能细想,夜葬雪到底将他当作什么。
萧永慕鼻尖一酸,突然很想哭。
不行,忍住。萧永慕快速眨眼,又抬头看天,竭力想把眼睛里的水逼回到眼眶。未果。视野越来越模糊,于是偷偷摸摸,将自己手里的叉子插到小蛋糕上,抬手在眼眶处抹了两把。
视野终于清明些,低头,人在看他,狗在看他,皆是满满的疑惑。
被这两双眼睛盯着,他再也忍不住,一个踉跄扑到夜葬雪身上,开始嚎啕大哭。
“狗好可怜啊!”他呜呜呜呜边哭边嚎。
夜葬雪身上半身水,被他撞得后退两步,手忙脚乱扔了花洒接住他,很轻柔地抚着后背,安慰道,“哎呦我的天,你哪里冒出来的悲春伤秋?”
萧永慕本就有些难过,被狗陪了一天也没减缓悲伤,更在此时此刻达到情绪高潮。但幸好一人一狗都挺惯着他,人拥着他轻声细语拍着哄着,狗一身水,团团转着蹭蹭他,蹭得他小腿湿乎乎。
萧永慕嚎了好一会儿,觉得十分丢脸,把埋着的头从夜葬雪肩上抬起,边抽泣边哽咽,含含糊糊道,“呜呜呜别管我了你快洗狗,呜呜呜一会儿给狗冻感冒了,我怎么和狗主人交代呜呜嗝……”
夜葬雪在他耳边很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什么啊,只是觉得狗可怜吗?”他低语。
萧永慕只当没有听见,有些不舍地退出夜葬雪的怀抱,急匆匆去主卧卫生间洗漱完,蛄蛹进了被窝。夜葬雪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床上一个小鼓包,里面是静悄悄地蜷在一起的人。
单看背影,有些倔强。
他抬手帮着按了灯。
正要关门时,被窝里传来有些发闷鼻音很重的一句,“狗洗好了?”
“嗯,吹干了,很漂亮听话的一条德牧,睡在了你刚给他买的粉色小床上,已经睡着了,鼾声打得呼呼的。”夜葬雪的声音放的很轻,在夜色里缱绻又柔和。
“哦。”萧永慕说。
“你对它好一点。”萧永慕又说。
“我对它哪里不好?”夜葬雪反问,“不过它毕竟不是咱们的狗,我明天问问有没有附近的谁家丢了狗,或者让它自己去寻,它聪明,肯定认路。”
“好。”萧永慕说。
“你缺钱吗?”萧永慕又说。
“嗯?”这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了这个方向,夜葬雪愣了下。
“我给你办张我的副卡,不限额度,密码是你的生日,放在了你床头柜上,拿着用吧。”萧永慕说。
夜葬雪没出声,安静停在了漆黑的主卧与明亮的走廊边界。
萧永慕也没说话,这张卡本来是他准备的礼物来着。但其实,好像,除开钱,夜葬雪对他的索求也不剩什么,所以,还不如,摊开来两方都轻松。
更重要的是,副卡的消费记录,他这边是有权限查看的。
你会拿着我的钱去干什么呢,夜葬雪。
一片很长时间的寂静。
只有背对着,萧永慕才觉得有些话能说出口。而面对着,紧盯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有很多时候,萧永慕不知道夜葬雪在想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这觉萧永慕睡得很难受,鬼压床一样。一觉醒来,朦朦胧胧间湿湿的鼻头顶着他的脸,他胡乱抓了一把,“夜葬雪起开啊!”结果,抓住一个长长的嘴筒子。
“……”萧永慕艰难睁开一只眼睛,德牧趴在他的床边嗅来嗅去,尾巴摇成螺旋桨,旁边站了个满眼笑意的夜葬雪。
“狗子起开啊!”萧永慕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滑换了个称谓,一脸非常无语地把狗推走,磨磨蹭蹭起床,去洗漱,又作嫌弃状把一手的水甩在狗头上,狗甩甩脑袋,谴责地瞥他一眼,扭过屁股不看他。
临出门,他盯着门口端坐着的狗,又看看牵着狗绳的人。
“完蛋了,不想还了。”萧永慕喃喃。
狗摇了下尾巴。
人一脸果然如此。
“你会对它好吗?”萧永慕盯着夜葬雪。
“从它昨天晚上来到我们家,狗粮是我倒的,宠物饮水机是我插的电,它的澡是我洗的,你早上醒之前我还带它出去上了个厕所,你现在问我会不会对它好,你不亏心吗?”夜葬雪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