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讲的,就好像多么希望他速战速决之后赶快离开,戚呈本来高高的兴致坍塌掉,一瞬面色沉下来,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怒气。
“我需要顾彦身边的人,和我报备他有关厉泽御的一言一行,价钱好商量。”
人形探头,私人狗仔。
“监视还是阻拦?”
这问题不错,直达核心,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戚呈笑笑,“都。”
“不做。”封从周摇头。
戚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你拒绝?”
“对。”封从周自认不准备站正派一方,但也没兴趣当几人爱情的炮灰,更何况,“我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可能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俩身上。更重要的是我即将毕业,与顾彦的接触没有、也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那是我该斟酌的事,不是你的。”戚呈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抽离,眼神冷硬,眉峰蹙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就不考虑了,这事情我不会做。”封从周干脆截断了他的话,他的眸色一直微凉,眼神态度极尽清淡,并不高冷,但无端总觉离你很遥远。
戚呈突然起了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他很想知道,这张脸如何才会做出些类似崩坏恐惧绝望之类的大表情,什么样的事情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人在跟你对话,神却朦朦胧胧隔了一层。
所以,他笑得恶意讥讽,凑近脸来一字一顿。
“你有误会,我不是在请求,我在威胁。”
他撑着膝盖越凑越近,封从周也没后退。
“封从周,父亲小公司中层,母亲老师,一房一车,月薪加一块也不到三万,三代血亲也没出个A9。生活按部就班,经历平平无奇。所以你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胆量,敢一次次的来冒犯我。”
封从周没说话。
见他如此无动于衷,戚呈的怒火反被激得越烧越旺,他既愤怒封从周的拒绝,又愤怒封从周的态度。
“呵,你的论文终稿来之前我看过,平平无奇,过于不过也只在60的边缘徘徊,能不能毕业大约只在导师的一念之差。就算可以顺利毕业,计算机工程专业,行业内公司不会有人跟我作对给你提供任何工作岗位。”
“你觉得这样的威胁,够吗?”他的笑容扩大,恶劣低语道。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走廊里的脚步声高低错落,戚呈双手撑在封从周的膝盖上,以一个俯视的姿态紧盯封从周的双眸,离得太近,气息起伏,仿佛能听见血液在心脏泵动的声音。
“还有呢?”封从周突然说。
第42章 权贵
“还有什么?”戚呈一时之间有些没理解这三个字。
“威逼利诱,威和利对我而言都不够。你再说说,我再听听,说不定会心动。”
这话一落地,两人都是一怔。
为掷地有声的后两个字。
封从周的本意是他列出的条件若能打动他,他说不定会心动着应承下来,成为戚呈专属的情报员。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气息纠缠间,不约而同想到了心动的另一层意思。
戚呈猛的弹起身。
又忽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显得落了下风,于是竭力将气氛往强人所难的方向带,“和我谈条件,你也不看看你有这个资格吗?”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封从周沉静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就是这个意思。
戚呈倒是如同败了兴一般,放下狠话就坐回到他的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也没再出言不逊。他静了一会儿,很轻地嗤笑一声。
“作为一个局外人,你怎么这么迅速地反应过来我的目的,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顾彦和厉泽御会发展出对我不利的关系。怎么,顾彦和你倾诉他的少男心事了,我怎么能爱上一个天神般的男人,他高高在上,而我卑微如泥土,我要怎么才能获取他的注意?是这样吗?”
好吧,封从周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他做人做事还算谨慎,刚暴露的那么彻底并非他意料内。
“没有,单纯是我的猜测。而且这种事,他不会和我说,毕竟……”
“毕竟什么……”
戚呈的话没说完,因为宿舍的门锁咔哒一声弹开,拉开门的瞬间,顾彦与门里坐着的两人对上视线。
顾彦有一瞬间惊恐,他没想到戚呈竟然在,但此时夺门而出更显得憋屈,于是硬着头皮迈步进来。门在身后合上时,顾彦脸上一闪而过后悔神色,刚才为什么没有掉头就跑。
但尽管这是自己的宿舍,但两道目光的注视下,顾彦走得有些摇摆,颇有些四肢不知道怎么正常摆动的僵硬感。他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迅速关上门。
“毕竟他知道我们认识。”封从周接下刚没说完的话。这是顾彦搬进来的第一天就亲眼目睹的事实。
“哦。”戚呈转念一想也是,迅速接受了这个理由。
谈话很诡异地戛然而止,一门相隔的卫生间里坐着或站着当事人,再大声谈论针对人家的监视事由就显得十分儿戏,戚呈抿了抿唇,压低声音,“所以是我砝码给的还不够,你想要什么?”
封从周暂时想要活着。
但原剧情里,别提为了讨好戚呈直接去诬陷欺负顾彦的炮灰,即使是戚呈自己,下场也十分凄惨,曝尸荒野,死无全尸,于是好多人拍手叫好,深觉大快人心。
也或许是作者将美好东西毁至面目全非的恶趣味,或者是作者实在恨这个“小三”角色深入骨髓,戚呈的脸被野狗咬得血肉模糊,风吹日晒中腐肉被蛆虫和微生物分解后剥离出一具森森白骨,死状描写详细,占据五百字篇幅。
其实整本书中,只有他的下场如此,其他人或生或死,也还算合理体统。
小说在意识海中,封从周的灵魂刚在不久前一字一句扫过这一大段森然文字,而现在,这张脸、这局身体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生动地、张扬地、明媚地、恶劣地叭叭着。
封从周的思绪飘远几瞬。
戚呈从小失去生母,父亲忽视,继母恶毒,大哥虚伪,二哥跋扈。顾彦昨天泪眼婆娑,回忆着母亲单薄的身躯撑在幼小的他身前,讲他是否有这样的经历,问他生活在这世上是否艰难。
不太好形容这种感觉。
因为人不能用来对比。
胸口有些闷涨,也还好,宿舍没开窗,可能稍稍有些缺氧。戚呈过于胆大妄为,他自己也不遑多让,所以几次的接触好像都在针锋相对,但每次都出乎意料地距离太近,每次将人与人的边界感好像剥洋葱一样撕开一层,以至于他俩现在的关系夹杂在仅仅相识、与莫名其妙之中,一个很奇怪的相处模板。
“我想要什么吗,我没什么想要的。”封从周静静看着他,视线在他的脸和眼睛中游离。
“装什么啊,”戚呈被气笑出声,“你缺的但我拥有的东西数不胜数,装什么清高,显得你多么无欲无求一样。”
封从周好像微微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戚呈翻了个大白眼,但很干脆地放弃了强求,“不过我实在好奇,我的威胁对你来说这么无所谓,我不信。”
“那我也好奇,”封从周把问题抛还给他,“如果我是你,我带几个人踹开我的宿舍房门,将里面的人套头拖出来压着五体投地,不答应就隔五分钟就断一根手指。所以你怎么一个人单独来找我呢?”
戚呈越听越皱起眉头,直到最后一句出来,他保持着他拧紧眉心的神情,半响没说话。
再下回开口却是非常洪亮的一句。
“卫生间那个,掉里面了?完事儿就出来,我有事找你。”戚呈冲着卫生间门喊,撇过头将对面的人完全忽视掉。
转移话题也太理直气壮,封从周嘴角上扬了微小的弧度。
卫生间门打开,与进门前并无二致的顾彦怯生生探出头来,“戚同学……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