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已经离开了,只剩季一南在看手机。
“我还在和研究所那边沟通,明天出院要先过去一趟。”季一南说。
“手续会很麻烦吗?”李不凡问。
“我也不知道。”
李不凡把体温计递给季一南,等他再量一次。
季一南:“阿夏说他们已经帮我们把营地里的东西都带走了,所有标本都还在。”
李不凡:“那就好。”
五分钟过去,季一南没有发烧,李不凡也就放心了一些。
他把温度计还给护士,回病房的时候季一南已经躺下了。
没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李不凡打算早点休息。
他躺上自己的单人床,关掉了灯。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李不凡听见隔壁床上传来声响,季一南坐了起来,走到李不凡床边,掀开他的被子,也挤了进来。
“床这么窄……”李不凡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挤下去,但季一南抬手拦了一下。
“没关系,”季一南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伸出手臂让李不凡躺上来,“大不了叠着睡。”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脑子里这么多废料。”李不凡侧过身,闻着季一南的吐息。
“不是废料。”季一南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
李不凡睡得很快,但可能是因为之前精神太紧张,下午又才补了觉,这一次他睡得不算熟,做了很多个梦。
最清晰的一个,还是他坐在机场打电话,室外是连绵的雨,像听筒内连续的嘟声。
第34章
李不凡醒来的时候季一南不在房间里。
他先去厕所洗漱,看见用过的毛巾,知道季一南起了床。
没等多久季一南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买好的早餐,说自己已经办了出院。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趟警局,我还要去研究所。”季一南把买好的东西放在小桌上,一样一样拆开包装。
“早上起来量过体温吗?”李不凡坐下来。
看季一南气色还好,他没太担心。
“量过,没烧了,我身体挺好的。”季一南本来只是说一句很普通的话,但最后半句又有点歧义,两个人对视一眼,莫名其妙笑了。
去警局做完笔录,时间才刚到正午,两个人在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继续开车上路。
研究所和酒店顺路,李不凡把季一南送到研究所,本来想直接走的,但季一南问他想不想进去看看。
“我应该待不了多久,你可以进去等我,做个登记就行。”季一南说。
回去也没什么事,李不凡就答应了。
他把车开到门卫,大叔把一本厚厚的登记册推出来,让李不凡登记。
李不凡握着有些旧、但墨水很充足的圆珠笔,低头写字。
“听小七说你们前两天遇到盗猎了?”门卫大叔有一口本地口音,“哦哟,好吓人的,我特别小的时候,跟我妈上山采蘑菇遇到过一次,当时就想这辈子再也别碰到。”
“这种事我估计一辈子也就碰到一次。”季一南注意到李不凡停顿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怎么写了,就低头问他怎么了。
原来李不凡停在了“关系”那栏上,季一南小声说:“写家属。”
“怎么就家属上了?”李不凡挑眉。
“你自己这么跟护士说的。”季一南说。
李不凡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早上自己去量体温的时候护士告诉我的,”季一南很轻地碰了下他后颈,“快写,写完进去了。”
门卫笑嘻嘻地收下那个登记本,看也没看一眼。
李不凡把车开进研究所的停车场,和季一南一起从大门走进去。
这时李不凡才发现季一南朋友挺多的,每个路过的人都愿意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都问了几句他们前两天发生的事,主要是关心季一南的身体。
季一南的办公室在三楼,他们一直往楼上走,路过三楼却没停下。
“我带你去可以参观的地方,不然你无聊。”季一南说。
“你同事们人还挺好的。”
季一南觉得李不凡这句话就好像之前他不这么想一样,于是问:“怎么这么说?”
“就是觉得你好像是个很闷的人,但你又和很多人关系不错。”李不凡说。
“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季一南给了一个特别朴实的答案,“而且我没有和很多人关系不错,只有你一个。”
顶楼是一个展馆,虽然空间不大,但可以看的东西有很多。
季一南把李不凡留在这里,自己下楼了。
展馆中央有一个小型沙盘,做出了整个香格里拉的地貌。
周围的墙上挂着许多植物的标本,有不少李不凡已经看过真的了。
李不凡对这些很感兴趣,他想到自己家里那一堆户外运动的东西,又意识到人的喜好好像并不会轻易发生变化,哪怕他失忆了,喜欢过什么,也还是记得。
在里面逛了两个多小时,季一南发来消息说他这边结束了。
李不凡准备走,离开的时候视线扫过墙上的一幅标本,是一支格桑花。
每幅标本的右下角,都会写上采集人的名字和采集的日期。
而这支格桑花的标本下写的采集人是李不凡。
日期是他失忆前四个月。
他过来这里,甚至帮这里的研究所采集过标本。
李不凡一下回不过神,便用手机拍下了这幅标本。
看到季一南时,他把照片给他。
季一南看过以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也许是你那时刚好在这边旅游,遇到了我们所里的人,帮他采集了这个标本,才会写你的名字。”
“之后我再去查查自己的航班记录。”李不凡收回手机。
两个人上了车,还是李不凡坐在驾驶座。
季一南自从看过那个标本记录以后,就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看起来比李不凡还在意。
“这展馆就在你办公室楼上,怎么还是我先发现的。”李不凡笑。
“这是对外开放给游客的,我很少上去看。”季一南说。
等他们把车开回酒店时已经是傍晚,小柳和宋朗白都睡够了,等李不凡回来,刚好一起去吃点东西。
李不凡觉得季一南状态不好,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宋朗白招呼着去吃饭的时候,他低声问季一南:“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没事。”季一南摇摇头,牵了一下他的手。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李不凡说。
又是这样,李不凡每次把问题都问得很深了,就是想听季一南说一说,但他总不告诉李不凡,也不是让李不凡猜的意思,像是真有什么李不凡不能知道。
别的都好,唯独这一点上,李不凡有些介意。
季一南又说了一次没事,转而问李不凡想吃什么。李不凡说随便,还把自己的手从季一南的手里抽出来。
这个动作做完,季一南果然愣在原地,显得格外无助,李不凡就又不忍心了,回头问他:“你每次都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呢?”
因为不能。
但季一南什么都没有说,只告诉他:“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上面。”
这是真的。
他们去了一家路边的烧烤摊,今天天气好,晚上也没有前几天那么冷。
有宋朗白和小柳在,席间就不可能冷场。但李不凡全程没主动和季一南说话,季一南找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倒不介意,就是能看出还是有情绪。
明明只是一顿普通晚餐,宋朗白非要整成告别仪式。
除了季一南还不能喝酒,剩下三个都喝了挺多。之前李不凡就感觉到自己酒量应该不差,但今晚也被灌得有点醉了。
吃得差不多准备要走的时候,他们遇到一个从古城回来的老奶奶。
她拎着一篮子鲜花,手里还拿着几只花环,路过问他们:“要不要簪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