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印象,就说:“我能把你手机拿走,给我们老板看看吗?”
季一南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的山路对李不凡来说不算很费劲,他喝了口茶,看季一南重新清理他们的装备。
“下午我们搜索完这边就回营地,我让其他顺路的人送你回酒店。”
“你呢?”李不凡问。
“这边没结果的话,晚上我会跟其他人一起走另外一条路上山。”季一南说。
“你们经常参与这种救援行动吗?”
“不算,我在研究所里算是有救援经验的,才会参加。”季一南装好了所有东西,把登山包的拉链拉好。
“你来这边多久了?看起来像是来了很多年。”
“没有,一年左右。”
“那你原来是在……”
“您好,我们老板说没见过这个小孩,我还给其他的工作人员看了眼,”服务生走过来,把手机还给季一南,“他走丢多长时间了?”
“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是前天晚上。”季一南说。
丢失一名游客,对当地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故。
“我们这边每天有很多游客过来,刚才老板拍了张他的照片,会给过来吃饭的人都看看。”服务生说。
“谢谢你们。”季一南收好手机。
很快,他们点的菜也端了上来。
走了一上午,李不凡很饿,拿起筷子吃得很快。
“我原来是在国外,”季一南接着李不凡刚才的提问,和他聊天,“待了很多年。”
“那为什么回来?”李不凡问。
季一南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李不凡,先提醒他:“吃东西慢一点。”
“我习惯了。”李不凡笑。
香格里拉天气多变,但午后的阳光总是准时。
窗外是枯黄和深绿交错的磅礴高山,太阳悬在峡谷中间,微微倾斜地照过来,其中很少一片,落在李不凡眉眼。
从前李不凡也总是笑,可他的笑不纯粹,因为季一南见过太多他难过的时候。
那时他抱着他,和他再亲密也无能为力。
他知道自己不是能彻底治好李不凡的药,以为只能去梦里才能再见到李不凡这样笑。
“为了很重要的事,我回国了。”季一南拿起筷子,把铜锅鸡上的香菜拨到自己这边。
李不凡不是完全不吃香菜,他其实很挑食,想在菜里能尝出香菜的味道,又不想吃的时候吃到香菜本身。
所以每次都是季一南给他挑,以前他们都习惯了。
第7章
下午同样一无所获,季一南开车带李不凡回营地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
下了车,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李不凡找带他回酒店的人。
白天出去搜救的队伍,这个点差不多都回来了,季一南看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人,要上前问的时候被李不凡抓住手臂。
“我想了想,算了,我晚上跟你一起去。我现在没什么不良反应,身体情况挺好的,晚上太危险了,多一个人算一份力量。”
“可能会到很晚。”季一南说。
“没关系。”李不凡收回了手。
晚上他们在营地里和救援队一起吃了晚餐。
夜间可能下雨,这个温度也可能下雪,他们去帐篷里领雨衣。
衣服都还没开包装,堆叠在角落里。
季一南走过去,从里面找出两件尺码合适的,其中一件递给李不凡。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李不凡撕着塑料包装,“小塔经常来你们研究所玩吗?”
“不算经常,来过两三次吧。”季一南说。
“只来过两三次,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我们能不能再去找知情的人聊聊,如果他只是想出去散散步,至于走得这么深这么远吗?他还有高反,不会害怕吗?”李不凡想着事情,手里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一哥。”一个年轻女生走进帐篷。
“你也在?你不是休假去了吗?”季一南和她打招呼。
“对啊,临时回来的,你们人少,我之前多少有点经验,过来帮忙。”
“这是我朋友,李不凡,”季一南说,“这是我同事,还是跟我一个办公室的。”
“你好。”李不凡抬了下手,算作打招呼。
“你有发夹吗?能不能借我几个。”季一南问那个女生。
对方很痛快地就从外套里拿出几根黑色的长发夹。
她也去角落拿雨衣,季一南则走到李不凡身前,低头说:“我帮你弄下衣服。”
冲锋衣的领口比雨衣的领口稍高一些,季一南帮他把雨衣的领子拨起来,用长夹子夹得稳稳当当。
“你刚刚说的事,我们等会儿出去问问。”季一南比李不凡高一点,说话的时候,小小的气流会弄得李不凡脖子很痒。
等他退开,李不凡才抬手搭了下颈侧,觉得有点热。
阿夏以及另外两个经验丰富的户外向导,和他们分到一组。
三个人正围在一起抽烟,季一南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一哥,你们好了,”阿夏从自己身上找出一盒开过的烟,“抽吗?”
他们抽的烟特别烈,季一南说不要,李不凡也摆摆手。
“小塔的妈妈在吗?我们有点事想问下。”季一南说。
“本来在的,但是她控制不了情绪,队长让人带她回去了,”阿夏指了个方向,“队长在那边。”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营地里亮起灯光。
“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季一南把李不凡带到队长面前。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因为常年生活在高原上,他脸上有一层层的晒斑。
“你好,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他和李不凡简单握了下手。
“我知道你们已经把最合理的范围搜了个遍,你们了解小塔吗?”李不凡问,“我其实就是觉得他没什么走这么远的动机,他来这边,是来旅游吗?”
“差不多,他妈妈说他大四,已经保研了,所以过来玩儿,”队长想了想,“我们现在找人去他房间看看。”
“好,麻烦您了,”李不凡其实也只是顺嘴问了下,“他大学什么专业。”
“生态学。”队长说。
李不凡和季一南对视一眼。
“哥,如果他是一个生态学的学生,到这种地方,他是不是会想去找什么植物动物之类的……”
队长立刻说:“我现在通知他们去联系一下他同学,再找人看看他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研究资料。”
在有结果之前,他们仍旧按照之前的分组进行搜索。
晚上的路全部是上坡,比白天更消耗体力。
季一南走在李不凡稍微后面半步的位置,确保能随时看到他。
一些村民也来参加搜索,他们熟悉这里,装备更简陋一些。
一束束头灯照亮前往高山的路,交错着穿插在树林间。
“小塔——”
“小塔!”
“小塔——!”
李不凡含着一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能让他醒神。
走了大约一小时,他们五个人的小组和大部队分开,单独搜索一片树林。
夜晚的高山并不安静,天空很快就飘起雨来。
李不凡拿着手电筒,借着光,才看清那不是雨,是雨珠大小的雪粒。
白天喊了一天,李不凡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路不算难走,但地上光秃秃的,有一侧是山崖,到谷底是一片湖泊。
再往上走,他们碰见一朵一朵长得半人高的、像白菜一样的植物。
“这是塔黄,”季一南说,“非常少见,能长得比现在还高。它们一辈子只开一次花,之后就会凋谢。”
这个季节,香格里拉的夜晚有时能降到零度以下。他们迎着风,雪纷纷扬扬砸在脸上,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