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蘅凑近一点,再近一点,想要看个清楚。
“啧。”写完一字,秦老爷子剑眉深敛,“我瞧着,还是不像个人写的。”
老板冷汗下来了。
谁知道大名鼎鼎的秦董事长是个悟性极低的,极低!七十岁的人了,还没长出慧根。
你出去了可别说是我教的。
柳静蘅忍不住了。
他捡起秀丽笔,一把抓过秦老爷子的手,带着他的手慢慢写:
“昊字的口,上宽下窄,中间短横居左不居右,最后……”
“你谁啊?”秦老爷子不满地抽出手。
柳静蘅将“日”字最后一道横添上:
“短横之后,小嘴巴要闭起来。”
秦老爷子错愕,震惊,闭紧了小嘴巴。
柳静蘅再次抓过他的手,继续带着他写:
“下面的天,上横与日字等宽,由轻到重向右扛肩。先撇后捺,撇短捺长,捺画向右出捺脚,自然舒展。”
“好了。”柳静蘅长长松了口气。
秦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半晌,半信半疑举起稿纸观察一番。
“好!这就写得好看了!”他大掌一拍,神情瞬间明媚。
随后看向老板,语气不悦:
“你怎么还不如你家小学徒会教?嗯?你要早跟我说口字上宽下窄,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还有,我都倒下笔了你也不告诉我,是怕我出师后抢你饭碗?”
老板瀑布汗。
乱拳打死老师傅,老板无处发泄,扭头冲着柳静蘅去了:
“你谁啊你,谁让你进来的!”
柳静蘅料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在脑子里把刚想好的说辞又默念几遍:
[我就看看,没什么想买的,也没想偷。]
柳静蘅深吸一口气,抓紧膝盖:
“我……没什么想偷的。”
老板:?
多大的脸啊,我这书法是差了哪点?凭什么不值得你偷???
“我想起来了。”老爷子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你是楚尧的同学不是?叫柳……柳……”
“柳静蘅。”
“对对对。”秦老爷子欣喜地举起刚写的“昊”字,问他,“你说爷爷这字,是不是有欧阳询七八分风姿!”
柳静蘅看了半天,呡起嘴角,小嘴巴闭起来。
“好好!”秦老爷子大掌一拍,差点给柳静蘅拍散架,“你这小蝴蝶,我倒真小瞧了你,早知你有这么大能耐,我还花这冤枉钱?我算明白了,会写,他不一定会教。”
说着,他赏了瀚墨老板一记白眼。
柳静蘅:“对。”
老板怒盯之。很明显,自己这是让同行搞了。
秦老爷子再次欣赏自己的大作,啧啧称赞:
“就这小字,我看那些合作商还敢在背后说我只会狂草。”
秦老爷子虽退居二线,但有些老合作商却只认他一人。订正合同少不了签名,书没读过几年的老爷子一直拿这事当心病,斥重金请当地书法协会长亲自教授,学了个把月,还是狗爬一样。
“柳……柳静蘅对吧。”老爷子小心翼翼卷起自己的大作,“听说你和楚尧是一届实习,楚尧都在我公司打小工了,你怎么看着清闲得很。”
“我……我投了简历给Rilon集团,但没收到通知。”柳静蘅说话慢悠悠的。
老爷子一听,眼都亮了:
“早说你要来我这,还费这工夫?”
“小蝴蝶,你就来爷爷家教我写字,爷爷给你签实习证明。”
柳静蘅沉思半天:“行。”
第7章
柳静蘅小时候曾经被一对夫妇收养过。
夫妇是当地小土豪,怎奈不能生育,所以对柳静蘅也算是视如己出。
说他模样讨喜,不嫌隙他有先心病,为了给他治病也愿意砸钱。
但似乎对他们来说,孩子生来只为炫耀。
他们给柳静蘅报了一堆兴趣课,什么钢琴、舞蹈、声乐,期待着他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当柳静蘅学舞蹈到第三天时,舞蹈老师喜极而泣,拉着夫妻二人的手道:
“静蘅果然没让我失望,您去找前台退费吧。”
她不想教一个尚未学会如何驯服四肢的低能儿。
因为身体原因,柳静蘅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课程学习,纵使迟钝,也看得出养父母眼底的失望。
他们想要一个能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孩子,能被同学老师众星捧月的孩子。
凡是涉及到体力活动的事儿,他都做不了,越是着急,越是律不成调。
后来这对夫妻罔顾法律,强行把柳静蘅送回了孤儿院,之后他们带走了一个健康活泼又天资聪颖的小朋友。
柳静蘅能做的事实在寥寥,只能将自己关在小教室里,对着字帖宣泄自己的情绪。
与其说是宣泄,不如说只有写字时,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尽管书法不似舞蹈声乐,无法速成也上不了台面,可院长爸爸会拿着他写的字展示给每个小朋友看:
“我们静横的小楷,没个十年八年根本练不出来,继续努力,将我们中华文化发扬光大。”
回忆结束。
柳静蘅望着秦老爷子发来的实习通知,点点头。
院长爸爸说得是对的。
骄傲.jpg
柳静蘅慢悠悠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明天,就要按照原剧情正式入住秦家。
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老爷子发令,有;
入住秦家,有;
秦楚尧失身,也会有。
没什么不对,是自己多虑了。
*
阳光明媚的早春,秦家的早餐桌上一片死寂。
秦楚尧悄悄在桌下用短信轰炸程蕴青: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柳静蘅会追着我跑去你实习医院耀武扬威,但我发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以后绝不让他出现在我们视线中,你别生气了,给我回个消息好不好。】
【呵,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无视我的消息。】
左等右等等不来程蕴青的回复,秦楚尧开始抖腿。
对面的秦渡看了他一眼,放下刀叉,手指轻点桌面。
秦楚尧立马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在心里骂了句“该死”。
“秦总,秦董,少爷,实习管家到门口了。”倏然,保姆上前通知。
秦渡抬眼:“实习管家?”
秦老爷子没吱声,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没眼力见的小保姆,饭桌上是说这种事的场合么?
他本想绕过秦渡先斩后奏来着,失策了。这保姆,得找个理由扣她奖金。
秦渡看向亲爹,乌黑如玉的眸子里笼罩了一层暗色。
“是……正好遇到晋海大学的校董,咳咳。”老爷子清清嗓子,利用这短暂的几秒钟一扯二编三胡诌,“聊起来实习合作的事,顺便拿了份学生简历,当是卖他们个面子。”
秦渡重新拿起刀叉,锋利的寒刃节奏的切着煎蛋:
“知道了。”
沉默涌动,没人敢说话。
秦渡吃完最后一口早餐,淑过口,擦擦嘴:
“让实习生进来。”
保姆长长松了口气,赶紧过去喊人。
“咕噜噜——”劣质轮椅擦在高级大理石地砖上,声音嘈杂。
桌上几人同时望过去。
秦楚尧忽地站起身,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怎么是你!!!”
“坐下。”秦渡冷冷道。
秦楚尧手指不断收拢,剑眉斜斜吊起。
妈的,本来程蕴青就在气头上,消息也不回,这破烂蝴蝶倒是心机颇深,直接登堂入室了,什么时候给他家老头灌的迷魂汤?
想起尚未哄好的程蕴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楚尧只恨死去的爹妈为什么没多给他生两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