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食指轻点桌面,在偌大会议室内其实听不到声音,但所有人却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我不知道董事长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露面,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此次会议由我临时主持。”秦渡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令在场每个人听到。
他打开桌上文件看了眼由监事会提供的会议内容,目光顿了顿,往下划了划。
“第一项内容是集团来年的经营方针和投资计划,其中涉及到汇盛制药入驻股份公司的计划。”
秦渡合上文件,看向座下股东们:
“我个人并不看好这个项目入驻股份公司,市场上可替代仿制药太多,现在经济下行,人民群众那点钱都在手里攥得紧紧的。与其投放各个上市公司,不如由集团内部运营,减少各项成本。”
股东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似乎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股东们刚要举手表决,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苍老但势如洪钟的声音:
“是真的觉得入驻各个上市公司获利甚微,还是打算收紧优质项目交给集团内运营,这样架空各上市公司的领导权。”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大门口。
门口缓缓走进一高大的老头,拄着拐杖但步伐稳健。
他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小伙子,扶着老头一副忠心耿耿相。
秦渡微扬起下巴,看着来人,脸上表情依然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
“董事长。”股东们忙起身打招呼。
秦老爷子挥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这么拘谨,随后脱了大衣交给一旁的秦楚尧。
立而,直直地看向最上座的秦渡。
他是故意来迟,就为了让在场所有人看清楚——他来了,任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他让位。
秦渡却依然坐在那里,形同巍峨玉山,不动如风。
会议记录员提醒秦渡:“秦代表,董事长顺利抵达,您需要起身让位给董事长主持会议。”
秦渡看着秦老爷子,表情一派从容:
“起身之前,我想先请秦董事长说清楚,何为架空上市公司领导权。”
秦老爷子冷笑一声,看向股东们:
“汇盛制药的hpv疫苗项目大家应该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国外医药垄断hpv的现状,将价格打下来,造福广大女性,光是晋海市hpv疫苗预约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六万多人。”
老爷子对着秦渡笑得意味深长:
“这么优质的项目以入不敷出为理由不入驻各上市公司,而是由集团内自行运营盈利,这不就是典型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秦渡看出来了,突如其来的股东临时大会,根本就是老头子来清算他了。
“各位。”老爷子对着股东们转了一圈,“我虽不敢自称慧眼识珠,但这些年也没亏了大家,所以我无法理解秦渡代表为何这么抵触优质项目入驻上市公司。”
老爷子声音轻了轻,含着笑意:“因为他想架空各个股份上市公司的领导权,让所有人对他马首是瞻,他甚至想解构Rilon集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记者们一个个脖子伸老长,之恨不能把摄像机怼秦渡脸上拍。
众人不敢相信,Rilon集团是秦家一手打下的天下,秦家有人却想彻底毁了它,脑子没问题吧。
震惊声中,秦渡眼都不眨一下,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直直凝望着他爹,眼底潮湿阴冷。
见他不出声,秦老爷子自觉占据上风,不着痕迹朝着股东代表孙嘉铭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汇盛制药的项目,是孙嘉铭亲自给他拉来的,成了压死秦渡的最后一根稻草。
孙嘉铭也看着老爷子,脸上挂着职业的虚假微笑。
这时候,秦楚尧又跳出来了,终于轮到他表演了。
“各位股东,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想分享给大家。”秦楚尧笑吟吟的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秦代表签署的合作合同,市值八千万,但很奇怪,合同中的海聚公司我在网上根本查不到信息,只查到海聚集团,我向对方咨询过,对方称根本没和我们谈过合作,那么公司打去的八千万,到底去了哪里呢。”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一个个交头接耳,面目严肃。
“小叔,不对,是秦代表。”秦楚尧笑望着秦渡,“能不能麻烦您解释一下呢。”
记者们站得老高,抓紧拍!试图解构公司还挪用公款伪造假合同,我的妈,这波可以直接牢底坐穿了。
而暴风中心的秦渡,依然是一副从容模样,面对无礼的闪光灯眼都不眨一下。
孙嘉铭笑得奇怪:“是啊,秦代表,既然有质疑您不妨解释一下。”
秦渡对上老爷子志得意满的目光,鼻间一声轻笑。
他从文件底下摸出一只文件袋,随手一扔,文件袋顺着桌面滑溜溜出走。
“你说得对,汇盛制药的确打下了HPV疫苗的价格。”
秦渡坐直了身子,傲慢地眼神似寒刀,划破空气扎在了老爷子身上。
他轻轻道:“如果汇盛制药的HPV疫苗没有导致十多名接种者死亡的话,我也会认为这是顶级的优质项目。”
此话一出,在场人哗然累了,改成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明显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孙嘉铭。孙嘉铭曾经很确切地告诉他,他调查过的,这个制药项目绝对万无一失。
而孙嘉铭也只是看着老爷子笑,跟个伪人似的。
“十多人死亡?是疫苗有问题?”一股东发问。
秦渡用下巴点了点文件袋:“里面有药监局的调查结果,我不懂药物研发,没办法和大家解释,各位不如自己看。”
股东们拿过文件袋凑一起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原来汇盛制药三年前就上了药监局的黑名单,他们甚至没有通过药物试验,就和医疗腐败们勾结抱团,从中谋取暴利。
“啧,拿着别人性命开玩笑,这种项目要是进了公司,得闹的多少人丢饭碗!”一股东义愤填膺怒拍桌子。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勾着还在假笑的孙嘉铭。
终此一刻他明白了,他被孙嘉铭做局了,被他的亲儿子和娘家人联手做局了!
秦渡轻笑道:“的确,网上可查询预约HPV疫苗的人数达到六万,我很好奇,这六万人都是冲着汇盛制药去的?在明知其发生过医疗事故的前提下,硬着头皮把性命交给这种社会蠹虫?”
孙嘉铭笑着附和:“是啊,谁知道呢。”
“孙嘉铭你!”老爷子怒指叛徒,气的脸色纸白纸白的。
秦楚尧眼见老爷子败下阵来,赶紧冲上去,拿着假合同甩啊甩:
“我觉得你还是先解释一下假合同的事。”
秦渡笑了笑:“解释什么。”
“八千万的公款去了哪里!你和皮包公司里应外合目的是什么!”秦楚尧振振有词,丝毫不慌,“这可是你亲手签的合同。”
秦渡翕了眼,指尖轻点着额头,嘴角是似是而非的笑。
良久,他睁开眼,问:“你叫秦楚尧还是我叫秦楚尧。”
秦楚尧愣住:?
秦渡又道:
“我也苦口婆心劝过你,知道自己无能就先把合同学会看懂,理论知识不懂,至少得认识自己的名字。”
秦楚尧傻了眼,他竟然听不懂秦渡在说什么。
还是一股东主动接过假合同,皱着眉仔细看过一遍,然后指着签名处道:
“小秦同学,这不是你的名字么。”
秦楚尧张个大嘴愣了半天后,一把夺过假合同看过去。
签名处龙飞凤舞的大字,根本连笔画构造都看不清。
此时的秦渡已经在纸上签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拿给秦楚尧看:
“我的签字好像是这样的。”
股东们一对比,两个签名可以说除了第一个字再毫无相似处可言。
而假合同上的签名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看着像是竖弯钩。
“尧”字的竖弯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