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临出门前,不疾不徐的给他说:
“以后你不用接柳静蘅下课,去公园下棋吧。”
李叔连连求饶:“对不起秦总,我昨天太投入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你能保证老师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把电话打到我这?”秦渡阔步出了门,“就这样。”
李叔孤零零站在大厅里,眼底泛起浑浊的泪。
剥夺他接静静下课的机会,和让他和秦老爷舌吻有什么区别!
不想活了。
但是想想,至少他还能去送静静上课,活着吧,只要活下去,总会掉落小小的希望。
医院里。
今天,实习同事们觉得程蕴青和平日不太一样。
以往他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会留在办公室复盘完今天所有的手术过程,并仔细检查过器械、水电才走。
同事们看向一到五点就急匆匆收拾东西的程蕴青,听他说着“我先下班了”,风卷云残,瞬间消失。
再一看,他每天都会带回家的手术报告,正正摆在桌上。
程蕴青一向性子淡漠,往好里说是佛系,坏里说是冷血。
以往碰上堵车,挂了空档拿过手术报告复习。
但今天,当他堵在晚高峰的大军中时,车喇叭“嘀嘀嘀”就没停下来过。
前车车主探头出来骂:“你赶着投胎啊!堵成这样我还得给你撞开一条路不成?臭傻逼!”
程蕴青看了眼手表,忽而一拳砸在喇叭上,清冷的眉宇深深蹙着,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草泥马”。
他放开双手,仰头靠着座椅,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心里好似有一团火,随着时间推移,越烧越旺。
旁边快车道动了动,后车推前车。
程蕴青余光看过去,忽而慢慢直起身子。
隔壁的黑色车子中,落下的车窗后,是一张熟悉的侧脸。
分明的下颌线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总是高高昂起。
程蕴青笑了下,转过脸。心中那团大火势头也渐渐小了。
这么厉害的人,原来也会堵在晚高峰里。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动了。
程蕴青看了眼旁边的黑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转变车道,强行加塞到黑车前面,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它的行驶轨迹,死死堵住它。
黑车里。
司机摇头晃脑一脸不耐烦:“前边怎么回事,一直别我车,疯了?”
秦渡抬头看了眼,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他冷哧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杂志,低低道:
“你不是会极限贴地转弯,下桥后快转甩开他。”
“啊……?这边不让掉头。”
“没让你掉头。”
司机:。
不逼一把司机,都不知道他有多牛逼。
他们虽被程蕴青的车死死别住,且能看得出对方在观察他们的行驶轨迹。
但司机拍下左转向灯,一个转弯,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个回掉头,擦着程蕴青的车子加速而过。
司机得意笑:小子,叔叔我可是有二十年驾龄,跟叔叔比赛?回家找妈妈哭去吧!
程蕴青紧紧追着前车,确定周围没有摄像头后,油门直接踩到底。
见此情景的司机们感叹:这路还是太宽了。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停在了美术班门口。
司机下车小跑过去给秦渡开门,程蕴青见缝插针,甩上车门阔步跑到美术班:
“老师你好,我来接柳静蘅下课。”
小鹿老师:“你是……?”
“老师,抱歉来晚了,我来接柳静蘅下课。”身后传来一道平静无风的声音。
小鹿老师见人,喜笑颜开:
“秦先生,以后都是您来接静静么?”
秦渡看了眼程蕴青,道:“是,麻烦您了。”
柳静蘅听到老师喊声,抱着他的大作出来了。
入眼便是程蕴青熟悉又诡异的身影,诡异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秦渡转过身:“柳静蘅,东西收拾好了么。”
“对。”
“走吧。”秦渡朝门外走去。
柳静蘅呆滞半晌,滑着轮椅不紧不慢得跟过去。
“柳静蘅。”程蕴青的声音挡住了他的步伐。
“昨天你答应过我,以后由我来接你放学。”程蕴青的声音同他紧握的双手一样紧绷。
柳静蘅挠头,反应半天道:
“我和秦总顺路,不麻烦你了。”
程蕴青缓缓翕了眼。
“但你,答应过我。”固执、又有点委屈,“还说,你的作品会第一时间给我看。”
柳静蘅沉默。
难道他的作品真的有他目光短浅所以看不出的价值,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偷。
门口的秦渡背对着二人,在柳静蘅的沉默中低低道:
“柳静蘅,走了,还要我再重复?”
柳静蘅放下手,对程蕴青点点头,滑着轮椅走了。
“先生,您没事吧。”
在家长看好戏的目光中,只有小鹿老师善良的给程蕴青递了纸巾。
程蕴青没动,深红的眼尾凌厉而愤恨。
他没理会小鹿老师,连礼貌的道谢也没有,径直离开大厅。
上了车,他拿过手机,指如疾风打下一段文字发给妈妈:
【我要在Rilon集团秦家旁边买房子。】
程母很快回复:【那边房子很贵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其他地方,我看新开盘的海上罗兰不错。】
程蕴青打下一段文字,扔了手机:
【就算是卖掉所有房产,我也要在秦家旁边买。】
程母:这不是平时的蕴青。
车上。
秦渡拿过柳静蘅的作品:“劳你解释一下,今天学了什么。”
柳静蘅指指右下角的作品标签:自己看。
秦渡看过去:
《我的快乐一家》
画面中,数数,有五个人。
一坨不明物质下巴上有一圈白胡子,很像秦老爷子。
一坨黑色不明物质端着类似茶盘的东西,能看得出是李叔。
还有黄色不明物质脸上加两根斜着吊起的黑线,是总是不开心的秦楚尧。
以及,一袭黑衣,双眸老大且无神,像块钢板似地站在边缘。
秦渡不着痕迹笑了下。他是什么魔鬼么。
还有最中间坐在银色不明物质上的不明物质。
秦渡又笑了下。真自私,倒是把自己的眉眼描绘得栩栩如生,还很细节地加了几根睫毛。
秦渡收起笑容,冷冷地将作品扔回柳静蘅怀里:
“学了这么久,就画出这种东西。”
柳静蘅思忖半晌,试图找出那么一两句合适的绿茶语录。
累了一节课,CPU运行不动了。
他从脖子上捞起小本本,翻了好几页,跟着念道:
“不是我不行,是……”
翻一页:“你没有欣赏眼光。”
柳静蘅:?
再翻翻。
然后小心翼翼把前几天被雨水淋湿导致黏在一起的纸页撕开。
重新念:“是我心乱了,谁让你的身影总是霸据我的思绪。”
念完,还得赶紧合上塞进衬衣里。
秦渡不动声色,余光看着他宝贝的隐秘小本本撑起一小块衬衫。
什么东西。老旧的程序带不起主机,现在还需要加塞内存条了?
车子踏进夕阳,染上一抹橘黄色的余韵。
秦渡刚到家,又看见秦楚尧搓着手迎上来,笑得怪恶心的。
“小叔,我……蕴青的事,您再考虑考虑?”妈的,程蕴青又不回他消息了。
这次,他也根本没报什么希望,甚至做好了被小叔骂一顿的准备。
秦渡看也不看他,松了领带:
“下次,提前和家人沟通。把他安排到三楼,我不希望办公时被打扰。”
秦楚尧愣住。
双眸一点点睁大,一直睁到极致。
“小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