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青顺势望过去,食堂门口一台报废冰箱,里面隐隐约约蜷着一团黑影,看着很悬疑。
他的后背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寒意,犹豫半晌,程蕴青慢慢走过去。看到冰箱里瘦弱纤薄的身影紧紧缩着。
他没敢动,他怕他这手一伸,后来经过警方调查,案发现场全是他的指纹。
直到那团黑影动了动,挠了挠脸颊。
程蕴青松了口气,拉开冰箱门把人摇醒。
“不回宿舍?”他问。
柳静蘅缓缓睁开眼:“对。”
“你打算今晚在这过夜?冰柜里?”
“对。”
程蕴青重重做了个深呼吸:“说点别的。”
柳静蘅抱紧了身子,生锈大脑缓慢运作,试图从听过的原文中找到契合绿茶炮灰设定的合适语录。
原主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后期男主攻面临追妻,情场失意,炮灰主动出击:
“看到你这么难过,我很心疼,只恨自己太笨,帮不上你的忙,还总是被自责的情绪束缚。”
柳静蘅的身体在冷风中缩得更紧了。好长。
凉风一股股往他脑子和嘴巴里灌,死拽着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细胞。
整理半天,柳静蘅缓缓开口:
“我恨你太笨,帮不上我的忙,还不自……自觉?”
柳静蘅又想起一点细节,抬起头,皱眉:
“哼。”
毫无感情的,模拟原主无法隐忍的哭腔。
程蕴青双眸骤然瞪大,喉结上下滑动着。
他别过脸,声音冷漠,又紧绷:
“进不去宿舍了?”
柳静蘅:“对。”
“刚好我也进不去了。”他压抑着腔调,“起来。”
柳静蘅扶着冰柜慢慢往上起,双腿麻的没了知觉,眼前一黑,脑袋一晕,直挺挺往前倒,脑袋撞在了程蕴青肩头。
黑夜中,程蕴青嘴角扬了扬,很快收敛:
“站直了,我带你去我家。”
柳静蘅晕乎乎的:“行。”
*
程蕴青家底殷实,虽不能和秦家大财团比,但房产也不少。
平时没课他就住在学校不远处的公寓。房子不大,二层复式。
程蕴青带人回了家,催促他先去洗澡。
柳静蘅倒也没有一点不适应。
小时候生活在孤儿院,十五岁后离开孤儿院四海为家,不必换一个地方就内耗一次,反正那个小盒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蜷缩着身子泡在浴缸里,疲惫地枕着膝盖,沉沉睡去。
柳静蘅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一小时了,你还没洗完?”程蕴青的声音如书中描写那般,冷冷清清。
柳静蘅气若游丝:“对……”
“出来吧,水都冷了。”
“不……”
“我进去了。”
下一秒,房门打开。程蕴青托着一沓衣服进来了,目光避开柳静蘅:
“衣服我放这,你冲好身子早点出来睡觉。”
柳静蘅枕着膝盖,被热水蒸过的脸颊酝着两抹浅浅粉色,睫毛散落着稀碎水光,明珰乱坠。
“我就在这睡觉、觉……”他实在没力气了。
程蕴青手指一拢,做了半天心理建树,转过头:
“要我抱你出去?”
简单六个字,字字是讽刺。
柳静蘅内心叹了口气。
程蕴青真是很不错的人,知道他辛苦,竟不惜放下身段要抱他出门,若他不是炮灰就好了,他一定能和程蕴青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努力回忆着炮灰语录,但脑子从洗澡水里过了一遍,除了空白就是水。
索性道:“行。”
程蕴青深深敛了眉,“呵”了声。怎么会有人听不出好赖话。
他随手扯过浴巾,视线避开,摸索着找到柳静蘅的手。
水已经冷了,他的手也冰凉。
心一横,程蕴青直接把人拽起来,对方瘦得厉害,根本没用几分力气。
他用浴巾裹住柳静蘅,人便无力的顺势往他怀中一倒。
程蕴青的手僵在了半空。
怦怦!怦怦!
空旷的浴室将他的心跳声衬托的如雷般震耳。
他忙用脚踢开浴缸水龙头,哗哗水声淹没了一些东西。
出了浴室,柳静蘅一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程蕴青衣服湿了一片,站在床边,静静垂视着柳静蘅的脸。
昏黄的壁灯在他脸边打了一圈柔光,鼻尖淡红色的小痣像是威士忌杯口悬着的樱珠。
程蕴青身子弯了弯,柳静蘅的睡脸近在咫尺。
“谁让你撒娇的。”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含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人情。”
程蕴青正沉溺在暖色的温柔间,却被忽然的“叮咚咚”声打乱了神思。
他微微蹙了眉。一向从容的他第一次因为手忙脚乱掏手机而差点把手机交代在这里。
屏幕上来电显示:秦楚尧。
程蕴青火速按下静音,周遭温柔静谧的空气,在这三个字出现后变得蠢蠢欲动。
他阔步离开房间,关好门,不紧不慢接起了电话。
“蕴青?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怎么才接,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秦楚尧释然地松了口气。
“刚从医院回来,碰到同样进不去宿舍的朋友,带他回家,忙着,没听见。”
那头,秦楚尧的声音陡然抬高:
“什么朋友,哪个朋友,姓什么叫什么,怎么写有几画。”
“柳静蘅,你认识的。”
电话那头蓦地沉默了。
短暂的宁静后,爆发了。
……
秦家。
秦渡正对着电脑,处理一些白天遗留工作。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以为柳静蘅纠缠你是为了谁,他想山鸡上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你觉得,我俩天赐良缘,你也想帮忙撮合!”
“什么?他不是那种人?呵,你好像很清楚我不舍得对你说重话,所以你才一而再地挑战我的底线?”
秦渡回过神,手指轻滑着鼠标滚轮。
最近,好像频繁地听到“柳静蘅”三个字。
*
翌日一早。
程蕴青起床后,去喊柳静蘅。
喊了半天无人回应,一开门,床铺整齐摆好,枕头上还放了一个袋子,袋子下压了一张一百元纸币。
打开袋子,厚厚一沓钞票。
程蕴青对着钞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柳静蘅那张淡漠如水却倔强的脸。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无语地发笑。
他这寸土寸金的高级公寓,合着就值一百块。
……
柳师傅一大早就在食堂忙活着。
今天,人格外的多,手机闪光灯也没停下过。
对着大排长龙的学生队伍,柳静蘅停下酸痛的手,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早八,就吃这个?”
学生们齐声:“对!”
柳静蘅低下头:“行。”
正忙活着,人群中挤进来一油光水滑的小胖子,脑门挂着汗,一把抓过柳静蘅的手:
“我的哥哥啊,您还在这呢,院长找你找疯了!”
柳静蘅被冷不丁一拽,手中的麻辣烫溅出几滴汤汁。
他不紧不慢擦拭着衣服,忽然顿住手。
哦对,原主也是晋海大学的学生。
啧,浪费了一百块。
“找我,做什么。”柳静蘅问。
小胖子嘴巴张了张,卡壳半天,最后摆起微笑:
“当然是急着表扬你高风亮节,惜字如金。”
柳静蘅缓慢擦拭着衣服,半晌,脸上酝开一抹绯红。
要被表扬了。
嘿。
……
旅游管理学院的院长丁智坐在办公桌前,端着保温杯,右腿抖得筛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