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黑壮汉子一脚踢到陆桁膝盖后方,妄图踢到软筋逼他跪下,可用力一踹竟似踢到钢板上一般,愣是没什么动静。
他与同伙们疑惑地对看一眼,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踹错位置。
同伙反应极快,从墙上取下猎枪便架在陆桁的后脑勺上,与此同时,两把砍柴用的弯刀一前一后控住他的前颈与后背。草帽男从矮炕席中掏出把锋利开刃的长刀,刀尖直直向陆桁面上捅去。
刃口直冲面门,陆桁眼睛不眨,双瞳似幽深的黑色漩涡,静静地看着草帽男。
最终那刀尖也只在他瞳孔前一厘米处停住,直到这一刻,草帽男才一改之前卑躬屈膝的姿态,露出了真正面目:“那群学生的枪是你给的吧,船也是向那舟浦港的老头子借的,办公楼那帮臭打工的都说前天上午见过你……我猜,你大本营就在那附近对吗?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回信,看你现在这么硬气,等我们找到老窝你还硬得起来么?”
草帽男说得不错,快递站的位置确实在那周围,里面不只有完成任务后系统赠送的珍贵家具,还有从九号防御基地捡来的各种日用品,甚至有个不足六岁大的孩子。
拥有位面系统可谓怀璧其罪,快递站店长的确可以消耗积分将本地居民绑定为公司员工,从而将其带离本位面。可一旦被员工制约,恐怕从此自身难保。
没有自保能力的店长,宛如在灾荒年间抱着珍奇美玉黑夜独行的弱妇人,因财多而招祸,惹人觊觎。
草帽男显然以为自己会怕,可陆桁思索片刻,最终只是露出一个怜悯的神情,自上而下望着他。
对方愣住了。
这眼神激怒了草帽男,他愤怒地大叫一声“让你狂”,随即挥刀向陆桁脖颈处砍去,可刀刃落在本该柔软的肌肤处却似砍到了钢铁,奋力一击对方竟毫发无伤。不止如此,连自己的虎口处都隐隐发麻作痛。
草帽男一时惊愕,但来不及喊叫,便觉好似有千钧之力压在他后背上一般,顷刻间便将他整个人压扁在矮炕上动弹不得。
环首一看,屋内所有弟兄竟一瞬间齐整整被压在了地上,有个人被卡在了桌角处,顷刻间尖锐的桌沿刺破皮肤,肠肚鲜血留了满地,未及发出极端痛苦的嚎叫,便被连骨带肉一同压扁,瞬间便没了气息。
草帽男已是杀人不眨眼的喋血狂徒,可见了这番阵仗仍是心中大骇,他一时间失了声,四肢百骸传来剧痛,只能趴在矮炕上像虫豸般无力地扭动着身体。
眼前的高大男人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皮靴上被溅了两滴血,草帽男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桁一步步走过来,用刀背轻轻刮掉靴子上的血迹。
被强压在地面上的几个黑壮男不时发出哀嚎声,可随着这一声声痛叫传来,他们身上的压力就愈发加大,为了不激怒陆桁,几人只能拼命压抑后背传来的千钧重力。
小小的矮屋内陡然陷入一片寂静。
陆桁留了草帽男一口气,皮靴踏上矮炕,重重碾在对方脸上:“我欣赏一切在困境中把握机会谋生存的人,你够狠够奸诈,但却不够聪明,还不配与我平起平坐谈交易。”
香烟燃起,屋内弥漫开轻柔的烟草香气,烟雾背后草帽男能勉强看清那年轻高大男人的眼尾,那眼神间流露出极淡的轻蔑。男人将香烟微微举高,勾起嘴角道:“你没输,只是牌桌上根本没你的位置。”
随着草帽男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叫,他的头盖骨应声而碎。
血液四溅时陆桁向旁边让了一步,鲜血没喷到他身上,但溅了一墙。
门口,肖宇良提着根木棍闯了进来,从听到第一声哀嚎时他便早坐立不安,总担心陆桁在里面出了事,在院前后转了一圈才勉强找到根朽了的木棒,却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匆匆冲进房。
一进屋内便是浓烈的血腥气,地上和矮炕上躺着的几人早已没了人形,整个房间像个小型屠宰场,木棒瞬间被惊得掉落在地,肖宇良没忍住扶着墙便吐了起来。
这边动静已大得传到了远处正吃饭的小院,众人皆放下碗筷闯进屋内,那笑容如月牙般的大妹子此刻已吓得完全动弹不得,亏得身边人扶了一把才没瘫软在地上,好看的眼睛里此刻溢满了泪水。
她死死拉住陆桁的袖口,却被轻松甩开。后面几个老人见状则完全发了疯,拿起砍刀与棍棒便要向他身上招呼。
陆桁没理会他们,拎上快递箱便开船前往下一个山头。
肖宇良胃中尚且翻江倒海,他身上挨了老人们不少击打,但脚下一步也不敢停,跟着陆桁三两步跳将到快攻艇上。短短下山的几分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近的山丘上住着十来户人家,正是午餐用饭时间,一把把长刀搭在餐桌旁。
山路并不崎岖,往往十余分钟便能登顶,顶着老弱妇孺的尖叫声,陆桁手中冲锋-枪射出的颗颗子弹命中那些精壮山民的胸口。
远处的山巅之上有人吹响了号角,没等他们下山,山脚处迅速集结起一帮手提猎枪的汉子。
眼看着两人被团团围堵,对面枪口迸射出火花的一霎,肖宇良连忙抱头蹲下,可他很快发现那些子弹在空中凝滞一瞬,顷刻坠落在泥土之上。
这现象过于诡异,那群精壮汉子们心中皆是惊惧。
在这之前他们知道老大喊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却不晓得对方竟有这样的本领。可还没等几人深思,陆桁的冲锋-枪已然下了保险。局势瞬间逆转,枪火喷出,子弹落在这些海盗们的胸腹之上,以喷涌出红色血液为他们沾满鲜血的一生画上句点。
红褐色的鲜血将泥土染红,流不尽般在山间小路之上蜿蜒而下,汇成一条血流,涓涓融入大海。
他们的生命因这广袤的海洋而起,贪念与欲望也从肮脏的海水中应运而生。身后是骨肉相连的至亲,身前是绝望无助的海啸幸存者,他们选择了挥刀向前。这或许暂时无往不利,但一旦卷入强强互噬的缠斗,便终会酿成自大的死局。
这群山民不是死于正义,而亡于弱肉强食。
陆桁浅浅数了山下尸-体的数量,再算上矮屋中那几个,折在他手下的精壮汉子约莫有百余号人。剩下那些妇孺老人已掀不起什么风浪,整个中部山区的留存海盗势力算是被他彻底剿灭。
山下港口处停着几十艘小渔船,那些渔船被用绳索紧紧绑在一起,陆桁顺着绳索起点处放了把火,见火势渐起才纵船与山区海域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将头靠在快攻艇船舱内的垫子上,大喇喇坐着,遥遥望向山脚港口处的冲天火光。
肖宇良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地上,胸口不住地起伏,海浪的翻动在此刻分外明显,似要将他五脏六腑狠狠搅动一通。火光漫天,与正午的日光辉映,烤得人眼皮生疼。
山腰处传来妇人们的哭喊与叫骂声,那声音极凄厉,似要将心肺都喊出来一般,胸腔内痛得彻骨。她们失去了可依赖的丈夫,孩子们失去了父亲,整个山区的天塌了。
鲜血、内脏、跳跃的火苗、枪口喷出的火焰、悲愤又充满了苦痛的喊叫,良久,肖宇良终于从地面上弹起来,一股愤怒涌上眉间,这愤恨甚至于冲淡了胸腔中弥漫开的恶心反胃,他一把揪住陆桁的领子,眼角一片通红:“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是海盗,但也有父母妻女。教训一下也就罢了,你这是将整个山区的人往死路上逼,陆桁,你有没有想过你走后这些老弱妇孺该怎么活下来?!”肖宇良失望地向后退了两步,苦笑道:“确实,这些山民不该抢夺别人的食物,但那些只有五六岁的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
远处,热烈的火光漫天,似乎是在呼应着肖宇良的话,渔船之上火苗跳动得更加雀跃。
陆桁好整以暇坐在原处,脸上没一丝表情,甚至似乎在欣赏肖宇良的悲愤与狼狈。
快攻艇起了锚,在无尽的海洋中随汹涌的海浪剧烈起伏。
肖宇良头痛欲裂,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短短两日内的见闻深刻着拷打着他的良心,灾难前他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也许拥有着比常人更光明的前景,但却不曾窥探到这社会任何一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