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松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没有证据,是在套你的话?”
张临眸光一闪,像是被他戳中了心事似的。
“可是我没打算向警方检举你啊。”薛长松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硬质物品,用手帕擦了擦。
张临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他意识到,薛长松不止想要收集他害死明堂的证据。
他真的想杀他!
“你们不是守法公民吗?还会买|枪?”
薛长松没理他,他正在研究教程。
走正规买|枪流程得拿到绿卡,还得有狩猎执照,薛长松哪儿有这么多时间在这折腾。
所以他这把不是正路子来的。
二手货就是这样,总是缺点东西。
比如薛长松这把,就不给配说明书。
幸好他在国内参加过射击俱乐部。
薛长松试探着给手|枪上了膛。
“我真的没有要害明堂,你听我解释。”
张临的视线越过薛长松,看向他身后的钟表。
“那明堂怎么会死?”
“我、我……那天我买了东西,准备回自己家的……”张临语无伦次,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的眼神黏在秒针上,神色有些焦急。
薛长松发现了不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脑袋上,张临瑟缩了一下:“我真的没有要害明堂!”
这句话张临没撒谎。他真的没有要害明堂,他只是想让他快乐。
至于明堂为什么会死……他比薛长松还要迷茫。
薛长松已经没有心情听他废话了。
他的手机微微用力,准备扣动扳机。
张临一直很喜欢在夜间出门,黑夜让他很从容很悠闲,像这样在暗处狼狈奔跑的事还从未有过。
薛长松这个煞笔。
他只顾着那杯水里的致幻药剂,应该没想到杯壁上也被他涂了东西吧。
一种只要几毫克,通过皮肤破损处就可以致人心脏麻痹而死的药剂。
为了整到这东西,他花了大价钱。
长期吸食毒品让张临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他跑了一段儿后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变成了走。
幸好逃出来了,不然自己现在也许真的没命了。
不仅要死,还要跟恶心的薛长松死在一个房间里,他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唉,其实他真不想让薛长松死,死了之后还要在地狱遇到。
难道让他做大薛长松做小?
可是怎么办?薛长松就是该死啊。
谁让明堂死之前叫了他的名字?还听起来那么可怜。好像遇到张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好像薛长松是他的救世主似的。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如果不是因为要把薛长松骗到这边来,他根本不用把明堂的身体交给警察。
他选一个风水宝地,把明堂葬进去,再把自己埋进去,多浪漫!
他和明堂的血肉烂在一起,分不开扯不断,直到成了森森白骨,没人能辨清他们的样貌。
他得摆一个优雅的姿势。明堂是在画廊工作的,肯定想要死得好看。
听说曼图亚出土过一对瓦尔达罗恋人,男人被杀女人殉葬。千秋万代之后,他和明堂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至于薛长松……张临本来要他扔到河里去喂鱼。
吹着夜风,经过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像要把人活生生吞噬的街口,张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暗夜很包容,贪嗔痴怨,爱恨情仇,赌徒嫖客妓女贩毒者吸毒者虐待狂反社会人格买凶的杀人的,所有所有……他们在明媚的白天蛰伏着,在吓死人的夜里出现。
张临觉得自己天生就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想让明堂也到这个世界来。
可是明堂不肯。
他带明堂去赌场去地下妓院去看那些陷入极乐的人们,可是明堂怎么那么不识抬举!他甚至还要走!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订机票的记录,明堂现在都该跟薛长松双宿双|飞了吧!张临想到这儿就睚眦欲裂。
人类最原始的性|欲贪欲和最极致的欢乐摆在眼前,明明明堂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满足……
可他竟然管这些叫黄赌毒!
装成一副惊惶的小白兔的样子,害得张临也只能陪他装。
“这是什么地方?”
“妓院/赌场/吸毒场所吗?”
“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张临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都牙酸。
所以他给明堂漂亮的静脉里注入了一些溶液,那种可以让他快乐的东西。
然后明堂就睡了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连愤怒的时候都那么惹人怜爱,再也看不见了。
张临快步走着,因为想到可恶的人可恶的事,他的五官狰狞地皱起来,眼神凶狠地好像薛长松就在他眼前。
都怪薛长松,明堂一定是回国去见他!明堂要是不订机票,他也不会想给他注射毒品!明堂怎么可以叫薛长松的名字,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惹怒他?明堂……
张临的思绪戛然而止。
刺耳的刹车片摩擦声响起,撕破了夜空。张临感觉身体有一瞬间的腾空,然后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钻心的痛。
张临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一团。
明堂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整个人弯成一个虾子,喊薛长松的名字。张临一开始以为他是太爽了。
模模糊糊地,张临听到有个声音问:“不会死了吧?”
“还有气。”
问话的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买家那边说了,撞死了一分钱不给。”
“放心吧,兄弟这技术。”
薛长松,一定是薛长松!
他没中毒!他在做戏给自己看!
薛长松是想把他弄回去慢慢折磨他!
他害死了明堂,薛长松不会让他好过的。
张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薛长松听见明堂叫了他一声。
“薛长松!我都说了我要吃原味的!”
小骗子,明明喜欢吃草莓味的。
睁开眼,枕头和脸上湿腻腻的。
他以为是泪,其实是血。
薛长松在这个没有明堂的世界里弥留着弥留着,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死期
这年,他三十岁。明堂二十九。
——
@泡泡堂:
薛长松,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3章
“薛长松?薛长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个好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五感缓缓复苏,凉风一下就吹麻了薛长松的脸。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甚至还能感受到冷。
薛长松被灿烂的阳光晃了一下眼,日光下,对面人的面孔有些模糊。
但这个场景他梦了那么多年,他没可能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
明堂。
是明堂吗?
“喂!”
明堂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回事?学习学傻了?还是发烧了?”
少年微凉的手覆在他的额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啊。”
薛长松眨了眨眼,对面人的眉眼变得清晰起来。
明堂肤色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出脸上细小的绒毛,圆圆的杏眼里盛着黑曜石般的瞳仁,是那种很乖巧的长相。
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恶劣:“六份数学作业,我明天早上来拿,千万不要忘了,不然打你哦。”
明堂把数学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拍到薛长松怀里。
他左脚往后撤了一步。薛长松没事儿长这么高干什么,离得近了就得仰着头看他,一点气势都没有……
往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磕到脚后的台阶,明堂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
完蛋了。
身后就是楼梯,万一脑袋不小心磕到哪里变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