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只觉得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发烫。
温初完全没意识到修在羞耻,他本人也没什么羞耻心。
他完全找错了重点,揣着触手,看着修,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不负责?”
修:“对,不负责,因为交尾和养育后代是只有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没有成为爱人,甚至在另一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就做,这是……”
修把后面的词咽了下去。
那是人类的规矩,对水母来说罪名有些太重了。
更何况……
修抿了抿唇,一想到自己刚才甚至都合不拢的鳞片就觉得脸上燥得慌。
他只是震惊,如果温初非要做,修并不确定自己能坚定拒绝。
真要说的话,这算合煎。
温初却已经开始伤心了:“我不负责……”
他哀怨地问系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两个雄性也可以交尾?】
如果他知道这是泄值月空,他一定不会乱碰的。
而是会去央求修,等到修同意再大碰特碰。
现在好了,他变成草完不负责的水母了。
系统:【重点是这个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的生命值,你现在和修坦白,他不会拒绝你的。】
温初还在伤心,根本没听进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系统:【……】
系统:【你跟谁学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初:【噢,这个啊,你给我的资料里写鱼类求偶打架的时候引用的话。】
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是自己教的。
系统没话说了,直接消失。
等温初生命值见底的时候再来把他拉进系统空间就是了,反正他护得住他。
多看一眼这个满脑子爱爱爱的蠢水母就心烦。
系统消失了,温初转而继续哀怨,如果他有人形,此时应该已经做足泪汪汪的姿态看向修了。
“那我还能和你成为爱人吗?我以后都会负责的。”
本来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太重了的修:“……”
修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温初,尽可能用客观的态度道:“不可以,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爱人’的定义是什么,如果只是因为世界末日,这个地球上没有第二只水母,而你恰好需要我,因此错以为我们可以成为爱人,我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你就是对你的不负责。”
“你还小,你不明白什么是爱,我们去北极,到那里之后我可以慢慢陪你长大,生命复苏之后,你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而不是把时间耗费在他身上。
他是人鱼,是不死的海神,先不说年龄差和性别的问题,他们俩就有生值隔离。
人鱼和水母在一起未免有点太诡异了。
温初难过地总结:“所以你是觉得我现在不负责,以后也不会负责,才不想和我当爱人的?”
修矜持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我说我爱你,以后都和你在一起,这样也不算爱?”温初不死心地问。
水母很可怜。
但修半夜被草醒,在短暂的震惊后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他和温初的关系扭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当场下了要和温初划清界限的决心。
他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这是爱吗?”
“你知道我的爱好吗?了解我的性格吗?我们以后要如何相处?我们的差异这么大,又该如何磨合?你究竟是喜欢着我,还是依赖着我,只是想要被我照顾?”
“温初,爱不是单向阀门,也不是口头的表示,爱是……”
修想了想,努力把这个概念说得不那么抽象:“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相互适应,相互靠近,为对方付出,也接受对方的付出,这样才是爱人。”
“如果只把交尾和孕育后代当作是爱,那你和普通的鱼有什么区别呢?”
修放缓了语气,温声道:“我知道你是只不一般的水母,你也不想被当成普通的一条鱼,对吗?”
温初听懵了。
从来没有人和他解释过爱是什么,他对于爱的探索来自于医院中偶然撞破的情事,来自于绑定系统后的一次又一次的追问。
对于正常人来说,爱或许不需要解释,但对于常年与空荡荡的玻璃病房做伴的温初来说,这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命题。
他听不懂。
听不懂,又茫然,加起来就变成了着急想哭。
虽然也掉不出眼泪就是了。
温初想,要是“爱”能像洋流一样,有固定的类型、清晰的判断条件就好了。何时出现、何时偏转都一目了然。
可惜“爱”没有,爱的定义是这样复杂,复杂到让温初记住了修的话也无法理解。
水母低下了伞盖。
“对不起……”温初道。
修看了他一会,叹息道:“没关系,我又没有真的对你生气。”
“如果我真的把你当成一只水母,那我不会对你说这些,但是温初,我现在是在和你对话,在和水母的身体里的温初对话。”
“你是从人类的实验室里出来的温初,你应该也有不同于鱼类的思考,对吗?”
温初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想。”修伸手把蔫哒哒的水母揽过来揉了揉。
明明艾草的是他,这个时候最委屈的反而是温初。
温初轻轻蹭了蹭修的手心。
他还在消化修刚才的话,半天才慢吞吞的回应:“好。”
温初看向修,不确定地问:“所以现在是你爱着我,我不够爱你吗?”
他刚才认真的思考了修的话。
他不知道修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修的性格,更不知道怎么和修相处,但反过来,修对他足够清楚。
修完全没想到温初会突然点出这一点,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下意识反驳:“我也不喜欢你,你想多了。”
“哦。”温初没太意外。
那就应该是他想错了,修不喜欢他。
唉,修的话好难理解。
温初伸出触手抱住修的胳膊,同时观察着修的神色,才确定对方没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后才继续道:“那我以后不碰你了,也不和你亲亲,我会认真去思考你说的话的。”
修张了张嘴,想说倒也不用这样,但温初已经下定了决心。
温初非常坚定地道:“我要做负责的水母。”
修:“……”
修看了看温初的体型。
罢了,水母上次达到这个体型的时候和他说生命值还有三十多天,从这里到北极顶多只要七八天了,撇去“性”让温初自己思考一会也不错。
修选择尊重温初的决定,点了点头。
只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要生命值就和我说,这是救助,不算你不负责。”
“好的。”温初答应下来。
此时已经过了零点。
温初看了一眼开始十六倍下降的生命值,思考起了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现在不能半夜偷偷加餐了,他该怎么在不让修担心的前提下向修坦白自己的生命值现在其实是十六倍下降的状态?
修看着陷入沉思的水母,拍了拍他的伞盖。
“好了,先休息吧,我又没有说怪你。”
温初“嗯”了一声。
修的不追究反而让他更茫然了,温初蔫蔫地跟着修摸回了自己的海藻床。
期间修又注意到了他绷带断裂的触手,上面的牙印依然清晰,便重新给他包扎上了。
温初看着垂眸认真给他包扎的修,还在反复思考修刚才的话。
——“你究竟是喜欢着我,还是依赖着我,只是想要被我照顾?”
温初想,这两者为什么不能放在一起呢?
他既喜欢修,也依赖修,想要一直被修照顾。
要是触手上的牙印永远不会消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