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还丹他是知道的,席家密制的绝顶好药,据说先皇弥留之前就是一直用这七还丹吊的命。
两清也好——不该是如此么?他心里却骤然涌出急剧的愤怒。两清?这么急着摆脱他么?不久前还一副将他视为天人的模样,如今才离开多久就要赶紧撇开关系,他真是小看这状似傻乎乎的小子了!这小子出身太医世家怕是早已看出他身怀阴毒功体,如今只怕是借故离开不愿再与他有一点干系!
他转身时随手一挥把那瓶药扔出去。难道他还缺这么点药么?不稀罕!
“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他的步伐一滞,心里也仿佛被敲开了一道裂痕。呵……有什么?不过是又一次被抛弃,难道有什么好可惜?舍弃那些毫无价值的过往,他的世界不是更干净?
……
母亲竟像是发了疯的追杀他,虽然相看两厌,母亲到底了解他更多,他被耗得功力几近全无。没有功力的压制,毒血开始奔涌翻腾,更糟糕的是功体受毒血影响逆行。这回委实是走火入魔。他一时浑身热得厉害一时又冷得发抖,慌不择路之下竟跑到了当初滚下山崖的地方。
他蜷缩着保存一点暖意,身体忽然被温热的躯体温柔拥住。他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席淄,毫不客气地道:“滚!不需要你!”
席淄牢牢不放,“我需要你,我想你了。我错了,原谅我吧?”
“不!不原谅!”
“那把药喝了?”
他想了想,也就是难喝了点,不然又得再把人气跑了,“拿过来。”转眼却看到席淄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将唇凑过来。
真是……胆大包天了……
湿润的唇触到了他的唇。咸涩的。
……
他猛地睁开眼,表情晦涩地抹了抹脸上的湿迹,突然咳出一大口血,对着天青色的帐顶沉默良久,讽笑道:“开什么玩笑?”又喃喃,“断七情,灭人欲?呵……”随即爬下床去院子里翻找散落四处的药丸。
“哼!……若是回来全塞你嘴里!”
但是他等来的消息却是……
“席淄昨日已投军!”
他胸腔一振,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才止住,口中溢出汩汩血液,半晌,“投……军?好,真是……好得很……”只他脸上的表情冷得可怕。
他前日在想什么?原谅?他什么时候还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期待离开的东西回来还不如自己动手去抢回来,或者……彻底割裂。
他选择割裂。不留恋之人,他难道还要犯贱去把人抢过来不成?没得相看两厌。
分开三年,他几乎是忘了那人,他浸淫权柄,醉心于掌控命运局势,如果不是皇帝心血来潮要在大雪天气慰军的话他本应当不会见到那人。
第一面他差点没有认出来,这高大壮实的家伙是谁?全凭一张耿直脸加上晶亮的眼睛才叫他找到一点熟悉感。
千夫长席淄?
明明本是前途无限的医者却做了粗鲁低贱的武夫。
呵……与他何干?
皇帝不知发了什么昏,要在河上阅兵。刚入冬的天气,冰层并不算太厚,站上个把人还没事,御辇却是太重,事发突然,辇下冰层突然破碎,河水涌了上来,他心里叫糟,若是皇帝落水这下所有人都得倒霉,更倒霉的是他正好就在最近的地方。
没得法子,他狠踢辇侧把皇帝送到安全地方,自己本欲点水飞离,随护的大内太监总管突然对他出手。事出突然,他只来得及对拼一掌就跌落刺骨的河水中。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一出事故处于怔愣恐惧中,却有一人直扑他这个方向。
他掉落水中,只觉身体都被封住般,阴毒血脉借着阴寒之气在身体里乱窜,令得他自救都无力。
从上面游下来一个漆黑的人影,逆着光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庞,却能肯定就是那个人。
不是恨不得逃得远远的么?如今他落难了合该躲在一边冷眼看着才是,如此做法是几个意思?救命还救上瘾了不成?
安分了三年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口中涌出大股鲜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里却是渐渐安稳了下来。
他再次醒来只看到身边心腹。他坐起身,垂眸对着被子发了会呆,“人呢?”他自然问的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