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谕,贼人郑广运,窃居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肆意妄为,包庇奸佞,昨夜业已与其朋党伏诛。五军营千户王虎,即日升五城兵马司指挥。”
全副盔甲的王虎从殿外进来,单膝跪下谢恩。
”上谕,贼人铁战,窃居羽林卫指挥使一职,擅离职守,置上安危于不顾,昨夜业已与其朋党伏诛。羽林卫副指挥使容广益,即日升羽林卫指挥使。”
容广益出前一步,喜气洋洋跪下谢恩。
沈池木然立在殿里,直到”铁战“两个字传入耳朵,她才突然惊醒过来。
铁战死了。
与他的同僚力战尽忠,死在了昨夜的满城激战中。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御阶上空空的龙椅,又看了眼七零八落的官员队伍。她的太师老爹的位子空了。温泽的位子空了。吏科给事中上司陈九道的位子空了。大头御史程百思的位子空了。
她向前一步,走出文官队列。
“敢问殿下,陛下此刻在何处。为何只见上谕,不见陛下。”
第61章 糟心事
殷季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打着’清君侧‘的招牌率军入京,皇帝的行踪在哪里,这是个足以要命的问题。他心里起了杀意,眯起眼去看那个不要命站出来的大胆文官,隔着甚远距离,看清了面容,却愣了愣。
不要命站出来的,不是哪个御史言官,居然是向来在朝上不言不语,除了睡觉就是装木头的沈池。
殷季按捺着怒火,答道,
“陛下身体微恙,此刻正在后宫修养,不日便可临朝。沈学士关心陛下固然是好事,不过令尊是我朝的头号奸佞,本王劝诫一句,沈学士沉默是金为好,免得追随令尊去了大理寺天牢。”
沈池听了几句赤/裸裸的威胁,居然还能笑了笑,“下官也觉得奇怪,殿下是否把下官的名字漏了,因此特意来问一句,现在加上还来得及。若大理寺天牢里的人太多,不妨把下官安排和家父同一间牢房。下官不怕挤。”
殷季只觉得肚子里的火腾地一下烧旺了,冒起来足足三丈。
当着这么多文武官员的面,他深吸一口气,把满肚子火憋回去,冷冷道,
“沈学士倒是个孝子,与令尊同甘共苦。你且等着,等审出了令尊奸佞不法的种种细节,若沈学士有勾结干系,自然大理寺天牢伺候。”
两份名单念完,该抓的该赏的都已定下,这次朝会的重头戏已经落幕,殷季心满意足,率先离开奉先殿。
剩下的文武官员冷冷清清散了朝。
沈池茫然走在出宫的路上,方才的满腔愤怒渐渐散去了,恐惧和悲凉却渐渐升了上来。给事中同僚吴慎之走快了两步,低声唤了两句,“沈老弟!沈老弟!”
沈池抬起头,茫然看了一眼,“吴兄。“
“最近关键时刻,凡事戒急用忍,稍安勿躁,静待其变。 “
沈池心不在焉的点头。
吴慎之见她神思不属,知道此刻必是心中大乱,说了几句抚慰的话,叹着气走开了。
沿路不时有官员对她悄声说话,她茫然回顾,似乎听了进去,又似乎没听到。
直到回到了家中,对着后院熏黑的断壁残垣,耳边又传来隔壁的哀哀痛哭声。
她终于醒过神来,“于伯,杨编修家还有人剩下?“
于伯露出恻然的神色,“上上下下十七口,连最小的都没剩下。现在哭的这些,是他家的亲戚朋友,闻讯来收尸的。“
沈池打开了大门,默然站在门口,看着隔壁抬出一具具白布遮着的焦黑尸体。
她从现代来到彼方,虽知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但从小到大所信仰的,已经根深蒂固,又怎么能轻易改变。
不厚道的太师老爹,她一直觉得像个压榨员工,把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狗使的邪恶老板。她想到的最厉害的报复,就是不交辞呈,直接离职。
从小看到大的学生皇帝重阳,虽然被她糊弄得太过的时候,会生她的气,会罚她,她要走的时候气得几乎发狂。但她从来不相信,重阳真的会害她。
陪伴了五年的韩铮,虽然从初次见面就知道是个江湖游侠,却从来没见过他拔剑杀人的场面。她想象不出他杀人的样子。
就连最讨厌的端王殷季,她也觉得,不过是个有背景的好色红二代,仗着皇家背景欺负人。没事躲着点儿,别碰面,别给机会,一走了之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