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厨房里便传来了老母鸡汤的扑鼻香味。不一会儿,又有孜然牛肉的诱人香气飘出了大门外。
孙继言在门外高声道,“沈大人这是能起来了?这么重口的孜然,吃食上忌口点!”
沈池隔着院墙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吃我的,你要是嘴馋了,自己去厨房炒一盘去。”
孙继言怒道,“不识好歹!才两三天就胡乱吃东西,也不怕伤口化脓!”
沈池道,“我乐意。索性吃死了,一了百了。”
在紫藤花架下的藤椅坐下来,才吃了两口,孙继言砰的踢开了大门,绕过影壁,脸若寒霜,端起了那盘孜然牛肉就走。
沈池举着筷子,目瞪口呆。
呆了片刻,摔了筷子,隔着院墙怒道,”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孙继言在门外哈哈大笑,“多谢沈大人相赠,这牛肉味道不错。孙某看沈大人活蹦乱跳的,应该一时半会儿是死不成了。”
沈池郁闷地喝完了老母鸡汤,睡下了。
日子流水般的一天天过去,因为整日无处可去,过得格外难捱。上次殷五爷送来的一箱子书,早就翻了个遍。某天,从书房角落里翻出了围棋,她来了兴趣,天天找府军前卫副指挥使徐则诚下棋。
徐则诚终于找到了比他下得还烂的臭棋篓子,天天大杀四方。沈池郁闷地琢磨了几天,琢磨出点门道,之后互相有了胜负。
孙继言有时候无事,就过来转悠一圈,远远看他们下一局。
起先看他们谈笑落子的架势,还以为是两个高手过招。看到第三局的时候,见沈池姿势娴雅的拿了颗黑子,眼看落下就要卡死自己的一条大龙,终于忍无可忍,抢过去拿起一个黑子,啪的落在棋盘上。
“下这儿!”
沈池琢磨了半天,恍然道,”妙招。”
孙继言抱着手臂冷笑道,“皇帝的经筳官儿,下棋就这水平?”
沈池笑道,“温大人和卢大人都是国手。只有我是凑数的。孙指挥使下棋不错,有空过来下一盘?”
孙继言嗤道,“孙某忙得很,谁像你整日有空。”
话虽如此说,隔几天却也会来看一局。偶尔沈池下得太烂的时候,抢先落个子儿。
天天守门的王府卫军也是无聊,渐渐的,只要孙头儿不在的时候,墙里面下棋,墙外面开赌局。赔率一开始是一赔四,后来变成了二赔三。
孙继言过来的时候,只有沈池和他说话。徐则诚却神情冷漠,始终不说一句。
一日傍晚,孙继言有事骑马走了,徐则诚放下棋子,低声道,“沈大人与此人虚与委蛇,可是有何周密计划,铲除此人。徐某可否知道详情。”
沈池惊讶道,“不过是闷得实在厉害,寻人说几句话罢了,何来的虚与委蛇,铲除计划?”
徐则诚的神情,却是万分不信。
沈池把棋子分黑白收好,收了棋盘。“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他这人本身,倒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下令围了门的又不是他,他也只是个棋子,何必去恨他。”
徐则诚道,“徐某明白了。不必去恨一枚棋子,铲除了就好。用得着徐某的时候,沈大人尽管吩咐。”
沈池叹了口气,“好。”心想,你不明白。
这天早上,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门外呼啦啦涌进一大片禁卫军。
为首一人手捧诏书,站在前院正中,高声道,“翰林院侍讲学士沈迟接旨!”
沈池穿好了官服出去,跪在地上接了旨。
听完了领旨,也是哭笑不得。
原来是端王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了大坑里,一怒之下,授意吏部的新任尚书,把她身上的官职一撸到底了。
忙活了好几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又是一介白身。
孙继言抱着手臂在门外听完了,等宣旨官走了,凉凉地道,“哟,这下不是沈大人了。孙某以后要怎么称呼。”
沈池一笑,“孙指挥使如果愿意,直接叫表字罢。我表字暮回。”
孙继言愣了愣,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端王又召沈池过府叙话。
到了半夜,孙继言依旧护送着马车回沈宅。
沈池下了马车,火把的熊熊火光,映照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走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孙继言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