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道,”甚好。卢先生再念一遍罢。“
卢作人对着满地鸡毛,声音朗朗,抑扬顿挫,当真念起一篇骈四俪六,华丽辞藻的赋文来。
沈池垂着眼皮听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重阳听了一遍《大将军赋》,不知为何,却始终找不回上次的激动兴奋。他闷闷的道,”没劲,算了,把大将军抱走罢!“
新伺候大将军的赵虎儿知道小皇帝每次过来,必定要斗上三四场的,小心翼翼道,“万岁爷,除了乌骓,院子里还有几只顶好的,都可以斗一斗。“
重阳忽然勃然大怒,喝道,“狗奴才!听不见朕的话么!叫你抱走就抱走!“
赵虎儿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狠命磕了几个头,发着抖抱起大将军,跌跌撞撞的走了。
小皇帝闷闷的说,”都散了吧。花大满,回乾清宫。“一挥龙袍,踩着小靴子出了院门。伺候斗鸡的小内侍们跪了满地,花大满领着一帮大小太监,浩浩荡荡的跟着皇帝走了。
院门口只剩下两位文华殿经筳讲官,一个带路出宫的小太监,还有弥漫不去的一股子鸡屎味。
卢作人此人极为健谈,两人一路上谈笑甚欢,在宫门口依依惜别。
各自上了轿子,卢作人冷哼道,“假清高。“
沈池感叹道,“厚脸皮。“
第14章 出头鸟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的过去。
沈池也渐渐习惯在每天的当头一桶冰渣子水里醒来,居然连续三五天没有迟了早朝。
只是每天院子里都晾满了床褥,连替换的都不够了,她对后院捣衣洗被的粗使厨娘甚感抱歉。
这一日下朝之后,她怀里揣了点碎银子,拎了壶酒,准备赏给厨娘。
顺着前院的长走廊走去后院厨房,隔着院墙,她听到厨娘和厨子两个人在闲话。
那厨娘的声音说道,“大少爷个头这么高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哎,每日尿床。可怜见的。”
沈池惊得站住。
那厨子的声音不以为然道,“大少爷都十七岁了,怎么还会尿床。”
厨娘道,“不是尿床,怎的每天床褥都湿淋淋的。”
厨子笑道,“你这娘们儿不懂。爷们儿大了,下面那根玩意儿夜间挺起,睡梦里就遗了精,叫做夜遗。”
厨娘惊道,“总不会夜夜都如此罢!我看还是尿床。”
厨子道,“肯定是夜遗。”
“尿床。”
“夜遗。“
沈池掩面落荒而逃。
第二日四更天,天还黑着,韩铮又是当头一桶井水,浇了个透心凉。沈池湿淋淋地从床上跳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召集了厨子厨娘并看门的老管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韩铮的水桶道,以后换个叫醒方式罢。
召集下人花了不少时间;韩铮被当众挂了面子,大怒,哄好他又花了不少时间。
沈池这天上朝,理所当然的迟了。
一路提溜着官袍下摆小跑到奉天殿,整整官袍衣带,在乌泱泱一片文武百官的队列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蹭了进去。
队列前面有熟识的同僚,把手伸到背后,伸出四根手指,对沈池晃了晃。
这个月第四遭儿。
沈池擦擦额头的汗。幸好朝上争执的厉害,双方唇枪舌剑,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为了一件事,朝堂上已经吵了三四天了。
起因是都察院辖下一名叫做程百思的御史,上了个弹劾折子,弹劾端王殿下新近在京郊建好的温泉别院,规格逾制。
那程百思不过是个区区七品言官,端王起先没理睬,直接把折子扣下了。
过了几天,程百思见没有动静,居然又上了第二次弹劾折子。这次他不仅写了洋洋万言,还配了许多插图,生动形象地描述了端王殿下的温泉别院各处,都是哪儿逾制。
若只是画画别院上头的青黄琉璃瓦,朱红大门上的纯金铜钉也就罢了,程百思居然还数出温泉别院共建有宫殿屋宇一千两百余间,详细画了温泉内院的祥云腾龙影壁图案。
若不是私自偷潜进去,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这一下把端王惹毛了。
程百思某天下午刚出了都察院,就被四个如狼似虎的王府亲卫按倒在地,直接五花大绑拖进了端王府,地牢伺候。
端王这边舒坦了,程百思的顶头上司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