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太监,接口笑道,“你这是没听过沈太师淮安老家的那桩旧事,听完了就知道沈学士为何这样了。来来来,我说与你听。”
焦致儿听完了淮安旧事的前因后果,惊道,“原来沈学士的亲娘是这么没了的。啧啧,难怪,难怪。”
就在宫里大小太监们低声八卦的时候,沈池正在乾清宫陪着小皇帝。
除夕夜宫里的晚膳传得早,小皇帝热热闹闹和太后吃了饺子,热热闹闹拜完了年,拿了太后的压岁钱,太后身子乏了,小皇帝便回来乾清宫,也不过是初更时分。
小皇帝对着满天热热闹闹的烟火,忽然很想见沈先生。
沈池走进乾清宫东暖阁的时候,只见小皇帝重阳站在窗边,两扇窗大开着,花大满守在身后。重阳仰着头,对着五颜六色到处都是烟火的天空,幽幽地道,“沈先生,烟花太亮了,朕都看不见父皇的紫微星了。”
沈池心里一酸,走过去几步,伸手把重阳揽在怀里。
两个人默默无语的看了一会儿夜空,沈池突然反应过来,闪电般的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就要往地上跪。
重阳伸手一把拉住她, “别跪了。这儿没旁人了。”他撇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沈先生连文华殿的戒尺都敢用在朕身上,怎么还怕别人看见你抱住朕。”
沈池看看左右,东暖阁里确实只剩他们俩,刚才门里门外十几二十个宫人早退得干干净净了。她擦擦额头的冷汗,心想,我才不怕你这小屁孩,只怕人多眼杂,让慈庆宫那只是非不分的老母鸡知道。花大满这人心地不错,帮她遮掩了好几次了,回头要谢谢他。
重阳抬头看了一会儿满天烟花,开口道,“有点冷。”
沈池也觉得有点冷,看看左右,“夜风冷峭,臣去寻个手炉来给陛下。”
重阳不耐烦的道,”要手炉作甚,不是有你在么。”
沈池愣了愣,恍然,伸手又抱住了小皇帝。
重阳靠在沈池怀里,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儿平缓的心跳声,忽然道,“父皇身体硬邦邦的,沈先生身上软软的。”
沈池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绑胸布带,好好的在那儿,顿时无语。都绑成一块板似的,还说是软软的。先帝一身腱子肉得硬成什么样子。
重阳又道,“朕喜欢你身上的香味儿。熏的是什么香?”
沈池答,“木樨香。”
重阳点点头,“很好闻。回头朕也去寻些木樨香点起来。”
沈池笑起来,“陛下用了木樨香,臣就不敢再用了。”
重阳道,“无妨。朕只准你用。”
入了夜的风实在寒冷,两人便关了窗,重阳吩咐花大满守在东暖阁的外间,自己坐在龙床上,沈池坐在床边,絮絮的说了半日闲话。
沈池见夜深了,几次想告退,重阳拉着手不让走,硬要她陪着守岁。后来困意上涌,小皇帝靠在龙床上睡着了,两只龙爪还紧紧拉着她不放。
二更天时分,花大满亲自拿着皇帝的敕令陪沈池出来。宫门早已下钥,值房禁军一道道的奏上去复核,两人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叫开了宫门。回到自己宅子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一年的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文武百官入宫朝贺,丹陛奏天子御乐,排场浩大。
沈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天去迟了,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赶紧起来,睡眼蒙眬的跟在百官的队列里头,别人磕头,她也跟着磕头。别人三呼万岁,她也跟着三呼万岁。
种种繁琐仪式折腾到了中午,终于散了。沈池摇摇晃晃的回到府里,一头扎进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她梦到全家团聚吃火锅,自己从汤底捞出最后一个丸子,得意往嘴里塞的时候,她爸为老不尊,扑过来抢丸子。她闭紧嘴,就是不松口。她爸急了,噼里啪啦的给她几个嘴巴。
她在梦里也觉得不对。老爸这么宠她,怎么会为了个肉丸子打她嘴巴。
一睁眼,居然真的有个人在用力捏她的脸。那人不是她的公务员老爸,是韩铮。
太师府的大管家沈寿等在门外,听到自家大少爷杀鸡似地喊“疼疼疼,疼死了!别捏了!脸都肿了!!”听得冷汗直冒。
大少爷的这位贴身亲随,原来每天就是这么叫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