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筳纪事_作者:奚图南(54)

2018-01-02 奚图南

  正好有宫人从殿外掀帘子进来,捧进来一枝后花园新摘下的腊梅。腊梅盛放,花瓣上还沾了点细雪,满室暗香浮动。

  方云珠拍手笑道,“好一枝雅致的腊梅! 这轮的酒令,就用”雪落梅枝“四个字罢!须得四个人,嵌字联句,联不上的人罚酒!”

  沈池立刻说,“既然只需四个人,这次我——”

  方云珠打断道,“令官在此,谁下场须得我指派!”伸手一指堂姐云舒,抿嘴道,“姐姐歇会儿,让他们几个玩罢。”

  方云舒含笑退在旁边。

  又一指沈池,笑道,“沈家哥哥,来我家拜访爹爹的客人们都说你有才,怎的今天行酒令从开始输到现在,你可莫要藏拙。”

  沈池昨日没睡好,今天又喝了不少酒,哪里能嵌字联句,正想直接认输,不过多喝一盅酒而已。

  却听端王的声音从上首传来,笑道,“沈学士确实故意藏拙,只因你们用这小酒杯行酒令,以他的酒量,喝下去就跟喝水似的,打不起精神来。”

  方云珠恍然大悟,拍手笑道,“还是殿下一语点破了关键。来人哪,挑大的酒盏拿来行酒令!”

  沈池苦笑着伸手去拦,“并非藏拙,实在是不会。”

  众人玩得疯了,又哪里理她,闹哄哄的去寻大酒盏。小皇帝重阳今天也喝了几杯果酒,玩性上来,拍着手大笑,当即吩咐人开了内库房,把西域番邦近日上贡的一盅最大号的琥珀夜光杯翻了出来。

  这琥珀夜光杯实在巨大,需要两只手才能举得起。

  端王见了琥珀夜光杯,瞥了眼场下站着的沈池。沈池对着小皇帝不断摇头,说着什么,但眉眼舒展,嘴角含笑,脸上浮起淡淡晕红。虽知道他是个少年男子,不知怎的,竟想起明眸皓齿四个字来。

  端王心中一动,起身对太后笑道,“如此好杯,又怎么能用些寻常酒水,今天我要跟嫂嫂讨些好酒了。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不知前些日子番邦上贡的葡萄酒可还在?”

  太后啐了一口,“这么多人,就数你的嘴最刁!上等的好酒,被你说成是寻常酒水!“骂完还是吩咐人找了葡萄酒来。

  葡萄美酒倾倒在琥珀夜光杯里,波光流转,果然美不胜收。

  沈池却收了笑容,抬起眼皮,淡淡瞥了端王一眼。

  端王眯起眼,伸指遥遥点了下琥珀夜光杯,对她笑了笑。

  沈池暗想,多喝点米酒无妨,米酒跟葡萄酒混起来喝,这么一大盏下去,只怕要醉。

  又仔细想了一回方云珠说的行酒令。强打起精神,搜肠刮肚,忽然想起一句来。

  沈池有了主意,便对众人道,“ 这么一大盏酒喝下去,几轮过去,大家只怕各个都要醉倒。既然酒令已经行了几轮,这轮便是最后一回罢。”

  众人也都同意。

  方云珠这个令官掌着令旗,迭声的催促沈池第一个行令。

  沈池便道,“雪霁天晴朗。” 还好小时候学校教过这首《踏雪寻梅》歌,到现在还记着。

  众人哄然叫好。

  方云珠拍手笑道,“果然之前都是故意藏拙,寻我们开心的。”

  大国舅方栋家的公子方云贺赞道,“开篇好句。”想了片刻,接道,“天晴隐梅香。”

  众人又是叫好,笑道,雪落梅枝四个字,已经嵌进了雪,梅,二字了。

  殷老太叔的次子殷定山随口接下第三句,“梅香逐花落。”

  众人笑道,这是嵌进了‘落’字。

  殷老太叔家的长公子殷定岳抓耳挠腮,想了半日,忽然得了一句,不由大喜,立刻念出来,“花落枝头上! “

  顿时哄堂大笑,众人乱哄哄道,”错了!错了!“

  殷定岳莫名其妙的道,”哪里错了!分明嵌进了‘枝’字,韵脚也对的上!”

  小皇帝重阳在御座上哈哈大笑,拍得案几砰砰作响,“四叔还不知道!明明第三句花儿已经落地了,怎么到了第四句,又落回了枝头上!“

  自家弟弟殷定山也微笑道,“字虽然嵌上了,意思不通,大哥这句确实是错了。”

  方云珠笑道,“四表叔该罚!”两只手捧起琥珀夜光杯,亲自捧到殷定岳面前。殷定岳无可奈何,一咬牙,捧起巨盏,当真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喝完把琥珀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脚步虚浮,眼神发直,半天走不回自己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