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安佑棠向皇帝禀报授官之事,皇帝留安尚书吃饭,席间问起安佑棠江州的事,安佑棠道:“如今水患已经过去两月,早已消退,只是百姓屋舍被洪水冲垮,农田被淹,既无居所,又无果腹之物,江州今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呀。”
安佑棠顿了顿:“臣还听说有些受灾严重的村落,树皮吃光了吃草根,连草根都没了只能易子相食。再者是儿子媳妇吃死去的公婆,兄弟弟媳吃死去的大伯哥,人伦丧尽,民不聊生,只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皇帝快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东西了:“那些人去了这么久都没个消息回来,这些庸官朕瞧着不如都免了。安佑棠,你如今是吏部尚书,官帽都该你管,这件事你给朕留意着,选几个能用的人上来。朕就不信我一个皇帝还治不了那些大臣。”
皇帝不是傻子,这事再明显不过。
江州绝对有问题。那些他派去的人才缩手缩脚地不敢如实相报。
至于是什么问题——
皇帝眸子一寒。
朱相国的大儿子是江州司马,江州官员大多是朱氏的门生。不用想,肯定是朱司马出了问题,那些人想替他遮掩。
他们眼里只有朱氏,没有君上。
这样的臣子该杀,但朝中这些的人不知几何,倘若杀尽,他的江山也就倒了。
皇帝想到这里,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接着泛青。
安佑棠立刻找太医过来,又让林致远进宫侍疾。
林致远刚一进门,刚诊完脉,便听得门口有女子凄厉哭声。
“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身子有恙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进入。”
“闪开,本宫有要事禀告皇上,误了事情你有几个脑袋?”
“贵妃娘娘……”
皇帝突然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林致远走到门外,朱贵妃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立刻看了过来,带着恨意,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林致远淡淡道:“皇上让娘娘进来说话。”
朱贵妃冷笑了一声,后面两个宫人抬着担架跟上。
侍卫不知到底要不要拦住,被林致远用眼神制止。
朱贵妃进到里间跪下:“皇上,臣妾有要事禀报。江州府太守严守成瞒报灾情,联合灾民谋反,对我长兄痛下杀手,我长兄被人护送至京城,如今只剩一口气了。”
听得这话,门口的林致远面色闪过惊讶,接着勾起唇角。
姜不愧是老的辣。
为了保住朱氏,朱相国竟然舍得对自己的长子痛下杀手,见朱贵妃方才的模样,朱司马的情况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来回折腾,说不定真会一命呜呼呢。
后面的话林致远已经不需要再听,他负着手站在廊下,看着天际翻卷的浮云。
少卿,朱贵妃出来,对林致远道:“林小侯爷,皇上让你进去替我长兄诊治。你得仔细些,我兄长是重要的证人,若治不好只怕你这辈子不用再行医了。”
林致远没有理她,转身进了内室。半个时辰后从里头出来时,朱司马的病情稳定了许多。
下午,迟来的谍报终于送至皇帝手中。
皇帝看完,龙颜震怒。
谍报中所述,和朱贵妃说的基本一致。
那江州府太守严守成为了自己的官帽,不仅瞒报灾请,而且软禁了多位官员,最后竟联合灾民造反,抢了衙门的武器和粮食。经过几日血战,严守成才被程御史他们拿住,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现下人关在江州监牢,等候皇帝发落。
除此之外,更要命的是另一桩事。
由于水患过后尸体没有得到处理,如今瘟疫蔓延开来,整个江州已经病死了近一万人,而且死人的数目每日都在增加。
这样下去,不仅江州,就连江洲毗邻的渝州恐怕也会保不住。
边境征战连连,内里又发生这样的事,皇帝急得再坐不住,顾不得病体,即刻召集群臣商议。
大臣们这次的意见倒是极其统一,所有人都说当务之急是筹集药材,派太医去江州赈灾。
太医们得知消息,不少人都不愿前往江州。
他们是大夫,自然知道水患过后的瘟疫有多凶猛,一个不好可能全军覆没。
二十年前渝州水患也爆发过瘟疫,当时去到渝州的一十八名太医最后只有三位生还回京,其他人无一都是染上瘟疫身亡,死后连个全尸也没有,就地烧了,至始也没有回到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