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汪如笙失魂落魄,瞧在白晓儿眼里只觉讽刺。
“你觉得是朱老五狠毒,却没想始作俑者其实是你母亲。若不是你母亲害我,那朱老五怎会找上冯有才,冯有才怎会因银钱毒杀亲女?冯有才若不踏出这步,冯家便不会妻离子散。这时你一句你母亲不知晓就想撇开罪责,你得先问问你自个良心过不过得去?”
汪如笙顿时如遭重击,他抬眼望着白晓儿。
白晓儿神情严肃,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似两把利剑,直直插入他心头。
“你说得对,我母亲若不是为我,也不会想着退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我不读书不考学,一切都不会发生。”
汪如笙垮着肩膀,心顿时灰了半截。
白晓儿见他这副模样,竟生出一丝不忍。
说到底这汪如笙就是个象牙塔里的单纯学子,自幼受圣人教诲长大,没经历过世间丑陋。
这番认知恐怕要让他狠狠纠结一阵子。
汪如笙最后对白晓儿道:“你要当心朱老五,我怕……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想起朱老五的狠毒,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晓儿冷着脸道:“用不着你提醒,我早知道了。”
汪如笙去后,白晓儿静坐了一会儿,才进到后堂。
黄湘玉从榻上挣扎着起来,问白晓儿:“晓儿方才是谁来了,我还以为有人找麻烦,可吓我一跳。”
“没有呢,婶儿听岔了。”
白晓儿顿了顿,告诉黄湘玉:“方才是汪如笙,他来告诉我,害我们的原来是他娘亲。”
“什么?他说是周氏?怎……怎么会……”黄湘玉唬了一跳。
她从未想过,黑手竟是自个认识的人。
“想来那日我送汪如笙回家,周氏以为我故意勾引他儿子,狗急跳墙想法子退亲,就去找了朱老五。”
白晓儿闷闷道:“若我早把这门亲退了,也不会生出这些事儿。”
黄湘玉立刻道:“晓儿,这可不干你事,是他们自个心术不正。我先瞧着那汪家后生还好,没想却有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娘,如此见来,他家就算有金山银山,咱也要把这门亲给断了。”
“是呢。等把眼前的事做完就去办。”
白晓儿点头,便又把方才去沈家的事情和黄湘玉讲了。
黄湘玉听了喜忧参半,蹙起两道弯弯的细眉:“晓儿,若真打咱自己的名号,怕是珍馐坊那边不会应呢。”
“婶儿甭担心,沈掌柜对咱家的奶油糕点十分上心,我猜他定会设法斡旋一二,咱先把自个的事儿做好便是。”白晓儿笑道。
“嗯,晓儿说得对,婶儿听你的。”
第二日白晓儿起了个大早,点上油灯,揉面筛米粉做酥皮,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最后做出六种不同样式的奶油点心。
有黄油拿破仑、提子酥饼、红枣千层糕……当然还有昨儿个沈掌柜尝过的那道“踏雪寻梅”。
若不是因为有些材料难寻,她还能做出更多花样,白晓儿心心念念的慕斯只能以后再做了。
白晓儿挑了最漂亮的点心,一式两份装进精美的黑漆攒盒。眼瞧着外头天色亮了,便拎着攒盒去了珍馐坊。
“白姑娘来了,我们掌柜的一早就让我候着,请随我来——”
这时远未到饭点,跑堂的少年满脸堆笑,恭敬地引她上了二楼,推开左手第一间雅间的门。
“掌柜的,大东家,白姑娘来了。”少年通传。
白晓儿凛了凛神。
这珍馐坊的大东家居然一大早就在这儿等自己,幸亏自己赶着做了六道点心,要听沈掌柜的只做三道,这大东家心里肯定觉得被怠慢了。
“沈掌柜好,大东家好。”
白晓儿笑着打招呼,沈掌柜立刻起身,对大东家道:“大东家,这位就是那位白姑娘,先前的酸笋、花椒油,还有昨天的踏雪寻梅,都是出自她手。”
接着又对白晓儿引荐:“晓儿丫头,这位就是咱珍馐坊的大东家,姓孙。”
孙老爷约莫五旬年纪,穿着万字暗纹杭绸直裰,腰间系着嵌明玉的腰带,适中身材,白皙的容长脸儿上,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这是一个气度雍容保养得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