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看出她有所异常,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啊,呵呵,桃花真美。”她借机岔开话题,怕宇文邕有所察觉。
宇文邕淡淡道,“是啊。”声音几许飘渺,他的眸光已投到更远的远方,想起了许久许久前的事qíng,每每思及,便会心头作痛。
记得那年他领兵归来,长安也是桃花正盛,打了一年的仗归来,似乎也是这个季节。进入长安回到府邸,立刻换上朝服要回宫复命,刚刚走到宫门外,便听到宫内长钟鸣响,本是带着急切以及思念皇兄之qíng的宇文邕瞬时愣住,这好好的,为何会鸣长钟。九声长钟鸣毕后,宇文邕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直接跪倒在地,九五至尊,逝钟鸣九,他眼圈红肿,将整个手紧紧握住,骨关节泛白,指甲嵌进了ròu里,有鲜血从指fèng中流出。
浑身颤抖的他嘶吼一声起身狂奔,朝他皇兄所在的正武殿奔去,宫内的宫人四处忙碌,在他的耳边始终回dàng着钟声响,一切却又似乎与他无关,他在那些纷杂的宫人中显得那样孤独,另成一副场面。
推开挡道的宫人,不管他们是否摔倒,耳边钟声与风声越来越急促的呼喝,明明他跑得那样快,却总觉得这条路太长太长,他怎么也奔不到终点。
那时的他把手硬生生的打在石柱上,血ròu模糊,那时李娥姿站在远处望着,不敢靠前,她知道,此刻宇文邕他什么也不需要,他满心充斥着报仇的念头,可是,她也不忍心看到宇文邕这个样子。
皇帝已入葬陵墓,宇文邕依旧是日日夜夜神qíng痛苦,他没办法去立刻杀了宇文护,只恨自己无能。将所有的罪责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多日来滴水不进,日夜不眠,李娥姿心疼。这也是他待李娥姿不同的原因,那段日子,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有李娥姿陪伴他。
站在他身后许久的李娥姿最终走到宇文邕身边,拉过他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为他包裹上,没有抬眸看他:“再过几日,你便要登基为帝,切勿再弄伤自己了。”
宇文邕声音字字冰冷,带着恨意:“明明知道皇兄是被谁所害,我却只能闷声不响,这帝位做了又有何用?”他猛然甩开李娥姿,险些把她甩翻在地上,好在她稳住了。绑在他手上的帕子掉落在她脚前,她再次捡起来为他二次绑牢。
“不,有意义。”李娥姿很确定的告诉他。
宇文邕红着眼睛看着她,“有何意义?我若坐上这位子,还是他的傀儡,这样的傀儡皇帝,我不要,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为皇兄报仇,哪怕是丢了我的命,都在所不惜。”
“你得活着。”李娥姿微微侧身,看着远方的天边,“皇兄诏书传位于你,就是希望你能继续他未完成的心愿。宇文护不敢自立称帝,他怕,怕民会反他。纵然他不喜欢你,但是你因平常议事总是沉默寡言,所以并不出众,你对他的威胁在他想象中并不算太大,他仰仗着重权在握,更不会把你放在眼中,这就是最好的机遇。”
“可我不能容忍杀我皇兄的他还能安稳的活着,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我留在宫城,绝不会让皇兄出任何事。是我回来的太迟,是我回来的太迟。”他痛心疾首,始终不敢相信,皇兄就是这样被宇文护这个恶人害死。
“平定乱世,出征是必然的,回来迟了,皇兄一定不会怪你。至于皇兄一事,这个大家当然知道,是宇文护指使人在食物中下了□□而害了陛下,可是,谁又能站出指正呢?朱大人和宋大人他们是陛下的臣子,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们是指正了,可最终不还是被宇文护随便一个理由给杀了。昔日淮yīn侯他能比你忍rǔ负重的少?故然也有所不同,万事不离本,可他忍了□□之rǔ,与你做个傀儡皇帝相比,会好到哪里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点在心。”李娥姿凝眉看着他,以动qíng之音相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十年间,足够你将势力收回,如果这十年你都做不到,那么陛下对你的期许如此之高,便也是白费了。”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宇文护继续做狂吗?”宇文邕虽然qíng绪还是有些激动,但好在不比先前,好歹是把李娥姿的一些话听了进去。
“挣吗?你拿什么与他挣?此刻的你要想扳倒他,简直是以卵击石。”她握住宇文邕的手,暗暗使了劲道,“污淖之于芙蕖,霜雪之于青松,而你,是之于云端的真龙。”她字字珠玑,在宇文邕听来那是字字诛心,他没有再言,也是默认了李娥姿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