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骇万分,一把推开这人,提着剑往青石路上逃去,却一头撞进了一个米白色的怀抱,对方缓缓抬起头来,海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忧伤,“玉明,你真是道修?”
脸色蓦然僵住,他仿佛面临最深刻的质问,动弹不得。
他想说并非他将消息透露出去,也并非他引起魔门动乱,可他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正焦急着,一只手突然伸进了他的胸膛,捏紧了他的心脏。
他茫然地抬起头来,见到那个他爱了那么多年又恨了那么多年的人面色冷淡肃杀,慢慢掏出了他的心脏,在手中捏个稀碎。
顺着背脊直爬上来的恐惧感将他笼罩,他惊恐地睁大了眼,醒了过来。
木屋、灯光、墙上挂着的壁画,他躺在chuáng上,他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一个面色青白僵硬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覆盖上来,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qiáng制放入了他空dòng的胸膛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尖叫着,坐起来身来,不断挣扎。
“没事了没事了!醒醒!姜如净!喂!”一道米白色的身影飞快的冲过来拥抱住他,手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语气是很少被人发现的温柔。
姜如净突然闭上了嘴,只是眼睛瞪得老大,在暖huáng色的灯光下,无端端有些骇人。
其余几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跑进屋,故非走过来,站在他的chuáng头,往墙壁上一靠,不言不语,像一个沉默的保镖。
良久,姜如净终于缓了过来,他挣脱了艾布诺斯的怀抱,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表qíng,转头看向卡洛丹等人,朝他们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此刻安好。他刚要开口,就被卡洛丹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卡洛丹说道:“这一仗谁也没赢,不过他们比我们损失更为惨重,破làng政府今早发了公告,要正式宣战了。提亚救出来了。”他朝提亚的方向偏了偏头,然后又将目光落到那个金发男人身上,“这家伙依然是我们的敌人,不过他可不怎么走运,在战场上失控bào走,说不定要上军事法庭。佩罗基那家伙是受雇于纳威尔将军的,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哦,还有,”他的目光落到chuáng头那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身上,含着警惕,“这位好像是你的老朋友?”
姜如净在听到佩罗基的时候轻轻抬了抬眼,等卡洛丹说完后回头望向chuáng头那边的高大青年。
那人淡淡回望着他,目光空dòng而没有人气,更没有任何他熟悉的色彩。
姜如净目光落在他身后露出一个角的灯笼上,忆起是这人以神出鬼没的速度将在战场上被控制的自己击昏,语气复杂,“你长大了。”
故非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不回话。
姜如净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见他并未如自己的师姐那般缺胳膊少腿,有些疑惑,还有几分满意,“你后面没再用那盏灯了?不错。”
故非看着他,没说话,他也没什么想说的。
姜如净对他的到来感到很意外,并有几分喜悦。对于这个他曾想要收为弟子并对之负责的人,他还是有几分耐心与宽容的。
只是故非的xing格似乎变了很多。
姜如净在心底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在意的?自己不也变了很多么?
所以虽然他更喜欢以前那个活泼乱跳的故非,却也没资格去要求对方一成不变。正所谓己所不yù,勿施于人。
己所不yù,勿施于人。
他忽然怔了怔。
他以前,是不是在不经思考间,做过很多qiáng迫他人的事qíng的?
将自己的想法和意愿qiáng加在别人身上,就像阿叉摩□□扰自己那样,就像那个该死的研究院改造自己那样。
他是不是也曾经当过这样的加害者?
然后在最后,看着他人的láng狈痛苦与惨笑,轻蔑地道一句“物竞天择,弱就是原罪”。
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想法,横行霸道,还自认潇洒磊落、至qíng至xing。
所谓的至qíng至xing,也不过是一味地放纵自己,所以就算看到那些因此受到不同程度伤害的人,也只一声嘲笑,继而无视。
而今受害者变成了他自己了。
他开始觉得不公、觉得痛苦了。
也终于开始能够感受别人的感受,开始与其他受害者同病相怜了。
隐藏在被子之下的手指倏然握紧,尖利的指甲割破他坚硬的皮肤刺了进去,渗出水晶般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