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剑,究竟为何出?”
“若无目的,为何还要出剑?”
“若懵懂出剑,有何资格握剑?”
“若一心向杀,岂非玷污此剑?”
太qíng峰半山腰,一座简朴的小院,两间木屋,一棵将死的梅花树下,青年身披霜色道袍,挥着锄头松土、锄糙、施肥,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珠,然后转身朝飞雨君问道:“你会栽花吗?”
飞雨君一愣,对于他这话题跳跃度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口,才摇头说道:“我不会。”
姜如净看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怀疑,“你不会,那当年院子里那个桃花树怎么长得那么好?”
飞雨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眸中浅若一掬清水,“那是我师父从钧天剑宗挖过去种下的。”
“啪——”姜如净手中施肥用的小药罐跌在地上。
“哦……秀微君啊……”姜如净蹲下去收拾那破碎的药罐子,却被飞雨君抢先一步,那人先他一步冲过来,蹲下开始收拾那些碎片,好似满了半步,他就会因收拾碎片而划伤手指。
魔门之主,秀微君。
每个道门中人的噩梦。
也是姜如净的童年噩梦。
他永远记得,那时候的他,是怎样差点被秀微君剥皮拆骨的。
也记得,面前蹲着收拾碎片的这个人,是怎样拼了命的护下了自己的。
那是姜如净开始在海边练剑的第八年,他已初初领略到剑意之奥妙,总在每天感悟了晨曦之清和之气后挥出天光乍破的一剑。
然后回过头,就见一片灰白色的海岸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那男人黑发黑袍,脸庞埋在长发的yīn影之下,那双无机质的黑眼如见死物般看着姜如净。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连一丝威压也不曾放出,姜如净却害怕得只想跪下。
若是千年之后,如今的姜如净再见到秀微君一次,大概会觉得,此人与李猎的气质颇为相像。
一样的,令人心生恐惧。
那人盯了他一会儿,直盯得他双腿打颤浑身冷汗涔涔,却在姜如净几乎以为他要将他杀死的时候转身离去,那双空dòng懒散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如视蝼蚁。
后来,便听飞雨君说自己的师尊出关了,听说自己多了个徒孙,想见上一见。
“师尊出关了,他听说了你……要见见你,你到时候跟紧了我,什么都别说,jiāo给我处理就好。”飞雨君照常给小小的姜如净整理了整理衣领,又拿来一件白狐披风给他系上,道:“入冬了,魔宫这边会比较冷……嗯,我家玉明穿这个果然好看!”
两人一大一小,牵着手走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起横着回来的。
姜如净的脚筋直接被挑断了,而飞雨君则全身上下没一处骨头是完好的,俱都碎成了小块。
谁也不知道秀微君只不过是见见自己的徒弟和徒孙,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只有姜如净知道,那个男人发现自己是钧天剑宗的弟子了。
他自然不yù自己的徒弟与钧天剑宗的人裹搅在一处,却也没点明姜如净是钧天剑宗的人——若是点明了,只怕魔宫那些属下非得一窝蜂冲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他只是要断了姜如净修仙习武的路径,叫姜如净一辈子只能像个普通凡人一样过活。在他看来,普通凡人是那样好,弱小、无助,只能依靠着保护者,永远不能逃出去。
若姜如净也成了这模样,自己的徒儿自然可以轻松将其豢养。
必然……不会落得自己如此下场……
可谁曾想,一向对自己敬重信任有加的飞雨君,会因此贸然对自己出手,拼死维护姜如净。
秀微君看着他,仿佛看见了烈火焚烧的过去,和黯淡无光的未来。
一怒之下,重伤飞雨君,直接让飞雨君在chuáng上躺了五年。
也让姜如净在飞雨君chuáng前哭唧唧服侍了五年。
不过那之后,秀微君再未为难过姜如净,只是偶尔见桃花树下那两人相处qíng形,眼底划过一丝怀念,继而冷笑:“呵……师徒。”
“秀微君……说来我还要感谢他当年不杀之恩。”姜如净也蹲了下来,在飞雨君碰触到某一片碎片之前先一步将其捡起,放到眼前细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