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qíng况也是如此,许多大臣纷纷寻觅宗族子弟,猜测着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悄悄依附。现在,已有大半臣子选择投靠睿亲王,唯他马首是瞻。
白秋水虽现在风头正健,但到底是外姓人,就算皇上真要传位于他,那宗族人的攸攸之口要如何堵住?所以就算现在睿王并不占上风,但这宗族人可以都是向着他的。
陈禄揣摩着他的说辞,心中已猜到他此来的意图,道:“白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妾为自己谋划?”陈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端丽柔和的脸上也现出了讥笑,“白王爷,臣妾虽身份卑微,却也知从一而终的道理,这种时候,只要臣妾活一天,便会拼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守住这碧阳殿,绝不允许任何觊觎的人踏进半步!”
白秋水闻言,只觉被深深震动了,这样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原以为她会很快屈从,不费chuī灰之力,可以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她的坚韧。
“夫人误会了!”白秋水喝退了跪在地上的宫人,偌大的正殿霎时萧寂如无人之境。他的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秋水所说的‘谋算’,并非让夫人媚颜他人,而是希望夫人能振作jīng神,将那些蠢蠢yù动的犬láng打击下去,为新皇即位作准备。”
陈禄闻言皱眉:“新皇?现在这样的局面,哪里来的新皇?白王殿下难道是想……”
“我可以没什么兴趣!”白秋水不屑地撇了撇嘴,让那沉稳的表qíng掺了一丝顽皮,“若不是受人之托这种时候我可是该在颖州与美人相伴,歌舞升平呢!哪会没事来不趟这浑水?夫人请放心,新皇的人选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陈禄并未因为这番话而有所宽慰,她审视白秋水的目光依旧不带善意:“我怎知你心里想的什么?在这禁宫之中,别人都是犬láng,你就能把自己撇得一gān二净了?我陈禄虽不问政事,但好歹也是自幼长于宫廷,看多了尔虞我诈,你这样的行为,实难取信于人。”
白秋水想要苦笑,自己费尽心思苦苦支撑,为的就是在那人回来之时能有个好的局面,不至于焦头烂额,现在倒好,被人当成了乱臣贼子,实乃千古奇冤!他qiáng忍心中不快,陪着笑脸道:“夫人,有的话我不便说透,但事qíng终归还是要做的,夫人相不相信我都行,但我受人之托,将此物jiāo给您,夫人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秋水的意思了。”他双手奉上一只锦囊,陈禄接过,他浅作一揖,“夫人,秋水告退了!”
厚重的宫门在面前缓缓合上,天光也暗了许多,陈禄握着手里的锦囊,竟觉有几分安心,这白秋水,到底是什么意思?
斯人无恙,请盼君归。锦囊里只有一张纸片,一块绣了凤凰的碎布。对陈禄而言,已是足够。
夜色浓重,她坐在灯下,烛火将她的脸映得发红,满是哀伤的眸此刻闪动着夺目的光。她是凤池的如夫人,在太子身边做了十数年的贴身女侍,眼前这物事,她太熟悉了。太子凤池,独爱神鸟凤凰,衣上常有凤凰绣样,这一块,正是他衣袖上的凤凰,也是临行前自己亲手绣上去的。而纸上的字,乃苏寒玉的亲笔。
太子的衣袖,苏大人的亲笔书信,这两样东西就像是定心丸,让陈禄的心安稳了许多。看来白秋水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她暗自忖量,将那片纸付以一炬,火光映在她黑色的瞳眸里,耀出希望的星芒。
白纸化灰,陈禄凝视着那一团灰烬,思绪飘忽,回到从前。
那时的她,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同,她没有玩乐的时间,父亲忠于朝廷,对她这唯一的女儿也寄予了厚望,教习琴棋书画,希望她有朝一日能侍奉君王左右,所以她的童年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没完没了的上课、练习。因为这样的背景,她对皇城几乎是充满了厌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也满是憎恨。她觉得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也许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也不会没有玩耍的时间,每日只能在房中闷着出不去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不再怨恨的呢?回溯往事,陈禄的表qíng有些迷茫,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开始弥了心中的不快的了。是初入宫廷遇到那个在假山里哭的孩子的时候么?还是听他一口一声“禄儿”唤得亲密无间的时候?还是那日他体贴地问候自己好不好的时候?
记不清了,陈禄自嘲地摇头,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爱上他,和他一起夙兴夜寐,秉烛达旦地阅公文,读兵书,陪他周游江南,看遍山水人qíng。他的英姿勃发,他的温和潇洒,他的霸气,他君临天下的风度,这一切一切,如斧凿刀刻一般,深深地镌进了她的心底,让她在名为“凤池”的深渊中甘心qíng愿地沉沦,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