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宫是天子的寝宫,平日里天子在此处理政务,会见官员,召幸妃子,这里是天子的地盘,大小屋舍有上百座,而此时,在正阳宫西北角的一处极简单的屋舍里,似乎住进了一位客人,宫人们都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只知他们被调来的时候,皇上的贴身侍卫大人亲自过来查验他们的身份并训话,要求他们不将这事qíng透露分毫。当然,即便已这样耳提面命过了,他们仍不得入内院得窥那人真颜。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住在这里从不曾出来,有时候侍书大人进去看看,皇上亲自来过,似乎是极紧要极尊贵的人物,可又如何会让他住在这个地方呢?这西北角偏僻无人,宫殿也简朴得很,这两日天渐冷了,也不见有人往这儿送棉被厚褥的,连个送暖炉来的人都不曾见。倒像是个冷宫的qíng形了,这些下人虽没见过正主儿,却也从心底里希望正主别是个不受宠的,不然他们也跟着遭罪了。
这日,几个宫仆正在外院打扫,上头吩咐了,外院的杂糙要全清理了,摆上小盆的梅花或晚桂——想必是里面那位主子的喜好吧!众人也敢妄加猜测,只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本份,当然了,他们的心里,总觉得有事做,说明里面那位还是个有点地位的,成天闲着才会出事呢!
院外突然一阵脚步声,宫仆们听见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去看,只见一顶天青色小轿从院外进来,抬轿的人并不是宫里的轿夫,他们俱是一身短打,手臂小腿上肌ròu凸显,极是jīng悍。这些人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前方,将那轿子抬进了内院。
相较于外院,内院的装饰更为简单,不过院子的空处都植了茂盛的梅树,虬曲兀节,各色各样美不胜收,有几株已经迫不及待地含蕊吐芬,叫人喜爱。
天青色小轿在屋前停下,廊上一双侍女连忙上前,一个打帘子,一个捧手炉,打帘子的那个侍女率先开口:“姑娘到家了,下轿子吧!”
轿里伸出一只手,纤细素白,皓腕裹在雪白的袖子里,仅余小半截白皙的肌肤,侍女忙递上手炉,就势扶住那只手,只觉掌心熨帖,如一块上好锦缎,光滑细致,不过多了几分温暖gān燥的触感。
那女子以白纱覆面,头发并未成髻,只松松地绑着,鬓边有两绺垂下,衬着那澄亮如猫儿般的褐色瞳眸,更添两分慵懒。
“迎香、采露给姑娘请安!”等那女子在屋里坐定,又有小宫人奉上香茶,那双侍女才行礼,迎香,就是方才扶她下轿子的那侍女又道:“姑娘,从今往后就由我俩服侍姑娘的衣食起居。”
正捏着茶杯盖儿撇茶叶沫儿的手顿了一下,脆脆落下,发出“叮”的脆响,那双猫儿眼扫过两人,露出几分讥诮:“你们是凤池手下的人么?”
显是从未听人如此直接地称呼圣上的名讳,两个小丫头愣了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坐着的人也不在意,又道:“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叫司棋来见我,或者是侍书。”
“可是……”采露是个急xing子,她知这事定是不成的,刚要辩解就被迎香拦住了,迎香笑了笑,柔柔道:“姑娘,司棋大人和侍书大人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奴婢们不过是伺候宫女,人微言轻,连面见两位大人的机会都没有,怕是请不动两位大人。”
“人微言轻?”那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qíng,吃吃笑了起来,“你们身上穿的俱是一年只出十匹的天锦贡织,头上的簪花连皇妃都不一定戴得,想来身份并不一般,你们若人微言轻,那这宫里的女人恐怕都要羞妒至死了!”
两人听言,心中俱是一惊,碍于上头的命令,她们不敢贸然顶撞眼前这人,可一时之间又没有合适的托辞,只好沉默。
看出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效果,坐着的人又懒懒地开口:“你们别跪着了,都起来说话吧!”
两人暗地互觑了一眼,谢了恩,垂着头站了起来。
“你们被叫来服侍我,可有人跟你们说起过,我是什么人?”女子浅浅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听来却并不难受,反而有种柔和的触感,让耳膜都觉得舒服。
迎香接过话头:“回姑娘的话,奴婢们只是奉命来伺候姑娘的,没权过问姑娘是什么人,这有违姑奴婢的本份。”
“啧啧——”女子摇了摇头,“那真是太不小心了。没有人告诉你们,我是颖川这十数年来,除了罗茜娘以外,最杰出的蛊师么?”满意地看到两人惊讶的表qíng,那人再次开口:“那你们再猜猜,方才我进门的时候,给你们身上种了什么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