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是前些日子唐姑娘托人送进来的,味道极好,你有空,代我对她道声谢。”苏寒玉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温润的眸直视橘生,“你今天来,是叙旧还是任务?”
冷橘生早知瞒不过他,但惊讶于他的直白和镇静,“我想先问你一件事,你和翡儿……”
“有名无实。”苏寒玉说话的时候表qíng淡淡的,眼底蕴着愧疚,“我知道你为翡儿的事对我有所埋怨,但这并不是我的责任,或者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心有所属,这是所有人都心里明白的,可陛下仍要赐婚,我没有能力给翡儿她想要的夫妻qíng,我愧对她,但无法可解。”
“可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早已不知所踪,甚至可能已经死了。”冷橘生一语道出冰冷的现实,“你这样一直等着一个可能无望的结果,何苦?”
苏寒玉抬眸看他,却又像穿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眼里是空茫的温柔,“她会回来的,我知道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终有一天,她会回来。”
冷橘生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回,他和苏寒玉自幼便相识,印象中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对感qíng方面更是淡泊得不似凡人。如今他们相对而坐,他竟毫不避讳地对自己说出深埋心中的qíng感,那种近乎执念的痴望,让他这个向来自诩qíng深的人都感到汗颜。
苏寒玉又继续道:“我对翡儿向来是兄妹之qíng,赐婚一事我也是qíng非得已,如今你来了,我也正好把这个jiāo给你。”他将一张纸推至冷橘生面前,“这封休书,麻烦你亲自jiāo到翡儿手里,代我说声对不起。”
“这种事你应该自己亲自去。”冷橘生不敢想象,若妹妹看到这一纸休书,会是什么模样?他于心不忍。
苏寒玉唇边泛苦,“我已经没有机会亲自同她说了,不是么?你今日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吧?”
“确是如此。”没有必要再作任何隐瞒,冷橘生坦白道,“陛下说了,你虽有功于国,却是不能留的。”
“大概是因为……她吧!”子澈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冷橘生看他面带哀伤,袖中的匕首不忍出鞘,“子澈,你是我冷橘生此生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兄弟,但今天,我必须执行任务,你若怪我也没有办法。”
“橘生,你太傻了!”苏寒玉叹道,声音虚弱,“你只当是他派你来执行任务,却从没想过他有那么多得力gān将,为何偏偏让你来么?”
“我同陛下有约定,陛下允诺若我完成此事,便让我脱离佐辰军,重获自由。”冷橘生平静地回答,态度谨慎。
苏寒玉闻言叹息:“你只当他是同你作jiāo易,却不知,你已经是他的替罪羊了。”
“你这话又是何意?”冷公子不由皱眉,心中隐隐不悦,他如何能用这样不尊的语气来评价主子——那个对他有着无限恩qíng的人?
“你奉命来杀我之前,可知我早已身中剧毒,活不过今晚?”苏寒玉以肘作支撑,侧靠在桌几上,唇色泛白,仍qiáng自坐直,一字一句,吐词清晰,“早在几天前,从肖姑娘那里送来的药就被调包了,一日一日地浸透着能诱发我体内残毒的药物,到今天,已是积重难返,再无力回天的了。”
冷橘生面色一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能明白了。”苏寒玉幽幽叹息,“橘生,你我自幼就相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品行修养,你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今日苏寒玉在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坦白的,绝无半句虚假。你记着,从这里离开之后,不要回去复命,将该做的事jiāo代好,带唐姑娘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你明白么?”
冷橘生将信将疑,“子澈,你明知我是来杀你的,为何还要为我着想?”
苏寒玉轻叹:“我知你肯定是在怀疑我,但人知将死,其言也善。你就当是我这个垂死之人的最后劝告吧!听我一句,莫要再出现,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他稍顿了顿,右手抚上胸口,痛楚渐深,“橘生,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大抵是活不过今天了,临别之际,有你陪着也算不负我们曾经的qíng谊。你好好听我说,等我死了,你将这里烧了,不要让人看出我的真正死因,只当是意外失火,我来不及逃走葬身火海了。你带着唐姑娘若实在无处可去,那就去朝漠西郊的石林镇,那里有一处农舍,是我以前在那里置下的,没有多少人知道,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秦忘忧的亲戚,来这里定居的。别的不必多说,只过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还有……若你以后有机会遇到她,代我告诉她,若有来生,子澈必抛却一切与她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