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笔杆敲击青瓷笔洗,由水传递,声响绵远悠长,直让擎荷觉得心都跟着颤抖了。
冷太后将笔抛进笔洗中不管,就着帕子拭了手,缓步至茶几边落座,下意识地抬手去拿手炉,却是一片冰凉。
擎荷忙取过手炉,换上热热的炭,包裹着丝绢递过去。
如此良久,冷太后才开了口:“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苏府。”
“是哪个苏府?”冷太后又问。
擎荷明白她的意思,详言道:“是老苏相苏谨年的府邸,那是苏谨年的私产,他离开凤京云游各地之时,将那宅子jiāo给苏青澄帮忙打理,她现在就住在那里。”
“就她一人?”
“还有云门的人,云天的女弟子云溪。另外……”擎荷顿了顿,道,“还有个不足岁的婴孩。”
“苏青澄几时有了孩子?”冷太后觉得匪夷所思,她凝眉看着擎荷,嬷嬷忙道:“那孩子似乎并不是她的,她只是抱养的。”
“无缘无故抱养一个孩子作什么?”冷太后不解,挥手道,“你让人再去探,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擎荷见主子对孩子的事很是上心,心底冒出当年那一桩事,不由有些害怕,她嗫嚅着:“主子,您是想……”
“哀家不是那样的人。”太后皱了皱眉,一个采兰已是如此,现在连擎荷也怀疑起她来,难道是当年的事做得太绝,让她们存了偏差的念头不成?她耐着xing子,“哀家不过是想弄清楚那个孩子的身份,也好有个准备。”
擎荷点了点头,面有惶恐:“主子,奴婢不是……”
“是不是也无碍了,哀家的手上确实不gān净,你们有怀疑也是正常的。”冷太后打断她的话,“快去吩咐人查清楚,哀家想尽快了结此事。”
擎荷本还有话要说,终是吞了回去,她屈了屈膝,道:“是。”
退出书房,擎荷觉得肩头一阵湿冷,撇头去看,原来是方才的碎雪已经化了,此时站在廊下,北风阵阵,她感到肩头的寒意像是浸透了骨头一般。
书房内一下子只剩冷太后一人,她坐在几边,手肘靠在案上聊作支撑,可心底的空虚却不自主地显现出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个日夜折磨着她的神经的人,曾经每日都能在她面前晃悠,而她竟蒙蔽于她的表象,不曾辨出。
眼前浮现了她那张绝世的脸庞,除了那双眼睛,她的五官并没有与当年丽妃相似的地方。暗自咬牙,那个女人当真是yīn魂不散,竟连她的女儿也懂得用这样的手段来复仇不成?
手里的小炉子热烫得掌心一阵出汗,抬手想要拭去掌心的汗,却仍是不可自抑地再冒出来,一阵凉似一阵。
冷太后看着自己的掌心,细腻的掌心纹路清晰可见——当年香茉曾说,她是个目的极明确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做一件事,定要做成不可。
然而,谁也没料到,香茉此言,竟成了她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向来目的明确,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如今我成了你的绊脚石,除去我,理所当然。
一言成谶。
“香茉……”空气中传来轻轻的叹息,冷太后抵额假寐,口中喃语。
龙涎香气幽淡,却久久不散。
正阳宫,御书房中,凤池正专心看着奏折。
不知是何人,将他有意与伏蚩和亲的事抖落出来,朝中一片震惊,正反两派言辞甚多,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让他处置不及,通通退还各处。
已经是烦心事一堆了,现在又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凤池咬牙切齿,这个万俟云,还真不是个善与之辈。
相较而言,一直对传言不置一辞的玉颖使臣,显得可爱了许多。
有求婚表一事,凤池已经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提议了。现在端木辰的不作为,会不会也是如当初万俟云一般,在酝酿着另一个让他腹背受敌的计谋?
“侍书,你去请端木大人来,朕有事相商。”想了许久,他还是决定与端木辰单独见一面。
稍时,端木辰入宫。
平常的表qíng,在见到凤池时也是客气有礼的,似乎外面已经甚嚣尘上的传言他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端木大人近来可好?”凤池对他也是极客气的,想起之前颂岚所说,他与青澄关系不一般,他更是不愿让她两面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