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重又坐回桌边等待。
“铛——铛——”更鼓的声音由远而近,愈见清晰,青澄侧耳听了,等到敲过三声,窗户轻轻响动了一声,一个白色身影晃了晃,便进了屋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跳窗户的毛病?”青澄背对着窗户,不需回头便知来者何人,“更鼓还没有敲完,你挺准时的。”
“苏大人吩咐,自然是要准时来的。”白鹄的语调有些奇怪,他也不问对方的意思,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倒了杯茶。
青澄听他话音,知道他什么意思,道:“方才司棋在屋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鹄喝了口茶,抬起眼帘瞅了瞅她,又耷下眼皮,闷着声音说:“听了一些听困了,就睡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
“之前你碰到司棋,不是还很怕他的么?”青澄转过脸,一手托着腮,戏谑地问道。
白鹄重重地搁下手里的杯子,有些恼了:“谁说我怕他了?”
“呵!”青澄料到他会反驳,不想他却还恼了,弯弯眉眼,“开个玩笑而已,不必真的生气吧?”
“你倒是清闲,这里都要停业了,你还不忘趁机捞一笔!我这里给你送了消息,你倒好,顺手拿来就用了,还用得挺利索。”白鹄没好气地说。
青澄听他如此说,笑得更是开心了:“我看你方才在外面这一觉睡得也不怎么沉么,这些细枝末节的话你倒是听得真切的。”
白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青澄摆摆手,安抚似的道,“我让你现在来,是有事求你的。”
“你的事qíng,我可是没本事办!”白鹄硬着腔调,不qíng不愿。
青澄看他一脸不愿意配合的样子,也不跟他抬杠,径自继续话题:“我听说,佐辰军里是有一个人专门负责经营产业之类的事qíng的,这个人你可知道是谁?”
“浣笔。”白鹄趴伏在桌子上,闷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那个人,在朝里的身份是什么?”青澄接着问。
白鹄直起了身子,收敛了脸色:“这个人,很神秘,不在朝里做事qíng的。”
“不在朝里?”青澄细细重复了他的话,沉吟道,“这倒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白鹄见她很是上心的模样,好奇地问道:“你问这个人的事qíng做什么?”
青澄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停在桌上的烛火上,“我就是很好奇啊,这个人能把商户在京城里做开了花,得多挣钱啊!”
说来说去,竟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白鹄语塞。
“对了,云门的话,又是什么样的qíng况?”青澄又问,“我有个朋友在云门里跟着云天学艺,也不知学得如何了。”
白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些了?以前,都不见你对闲事上心的。”他说的,是这五年以来,青澄除却对苏寒玉的去世一事很上心之外,对任何别的事qíng,都不曾问过半句,像今天这般有兴致问起与苏寒玉无关的话题,脸上还有笑容,这样有闲qíng的时候,白鹄五年来头一回见。他观察着青澄脸上的笑容,试探问:“你今天是不是撞到哪里了?”言下之意,是当她脑袋受了伤,傻了。
青澄明白他的意思,白鹄讲话这般弯绕的风格还是从她这里学去的,她又笑道:“我只是想了五年,想开了。”她看着白鹄惊讶的模样,笑意更是浓了,“怎么?不信?”
“不是不信,是好奇,你五年都没想通,怎么今天这么一会儿,就想得通了?”白鹄的话问在了点子上,青澄一愣,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今天遇刺,在逃避追杀时才会体味到活着的可贵吧?她默了默,没有回答。
“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白鹄没好气地说,他心里确实不太高兴,大半夜的过来,这位倒好,拉着他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一句也没问他在外面等着是不是困了倦了,现在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让他心里老大不舒服。
青澄看他似乎真的不高兴了,浅叹一记,和声道来:“我以前在普济寺的时候听过些佛法,有种说法叫顿悟,便如佛祖在菩提树下那般,有朝一日顿悟了,便成佛了。我没有那么高的道行,想了五年,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人活一世,个人喜乐其实不过小事,沧海桑田,待你化成尘土之后,还有谁会知道你?但若将个人喜乐放在一边,着眼天下,为旁的人服务,那便会得到永恒的喜乐。我之前一直不明白,苏寒玉为什么一定要天下一统,百姓和乐,现在,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