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求您收留这孩子一宿。”彼时小男孩已经在青芷的照料下填饱了肚子,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透着怯意,却又好奇地偷偷瞄着苏寒玉。
他淡漠的目光在小孩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双眼睛上与之对视,他语气平静道:“不行。”
“先生,算我求您还不行么?这孩子好不容易才吃了这么一顿饱饭……”
“留他一宿,之后呢?”他毫不留qíng地打断了青芷的哀求,“丢他去路上,等着他饿了肚子跑来,再施以短暂的仁慈?”
青芷的脸一阵绯红,苏寒玉说得不错,她的“短暂的仁慈”不过是杯水车薪,再美好,于那可怜的孩子来说,也只是huáng粱一梦,梦醒了,苦难依旧。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愿放弃这“短暂的仁慈”。
刚要再开口,她的袖子已感到一股牵扯,小男孩用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轻轻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有住的地方的。”
青芷惊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这小孩子欺骗了她,一想到这样的可能xing,她的声音也没法平和起来:“你有住的地方怎么还会饿成这样?!”
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前一刻还对他温声软语的姐姐,嗫嚅着开口:“姐姐,我住在城隍庙,没有吃的……”
青芷听了这话,惊觉自己说话口气太重,吓着了这孩子,又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心中不禁愧疚。
“你叫什么名字?”倒是苏寒玉依旧一脸平静,眸中带着审视,淡淡地问着,“今年多大了?”
小男孩似乎很怕他,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声音低不可闻:“我叫狗蛋,今年十二岁了。”
“嗯。”苏寒玉略一沉吟,起身走到门口,仰头望天。浓墨染就的天幕上,月明星稀,他淡淡开口,“青芷,你让沉香给他收拾沐浴,以后就留在医庐罢!”
完全没想到的结果,青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时再去确认真假有些矫qíng,她秀致的脸上因为这句话而难掩喜悦。
“好的!”答应得gān脆响亮,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孩的手往外走。
“等等!”苏寒玉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狗蛋这个名字以后就别用了,皓月当空,以后你便叫皓儿吧!青芷,以后这孩子便是你弟弟了。”
寥寥数语,便已定下了这个男孩的身份。
翌日清晨,东方刚现鱼肚白。
善济堂的门板还未卸下,门外便已传来了震耳的敲门声。小蓟尚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掀了一块门板,揉揉惺忪睡眼,一个额上伤口狰狞的人站在门口。
小蓟被吓了一跳,瞌睡虫也全数惊跑,他连着退后了两步。
“苏大夫呢?昨天夜里方山又崩了一角,砸伤了不少人。”来人倒显得平静许多,语气郑重,似乎头上伤了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小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招呼来人,连忙往后院跑去。
匆忙混乱之后,苏寒玉带着药箱独自赶往出事地点。
医庐经过这一闹腾,也安静了下来。小蓟忙着收拾打扫,沉香则在后院厨房里做早饭,两个小孩子还在睡觉。
所以,只有青芷发现了那个额头受伤的青年。
“天!怎么会这样!”青年已经昏迷,却还直挺挺地倚着墙壁,肌ròu紧张。
取了清水伤药,青芷动作利索地为他包扎好伤口,又唤了小蓟帮忙把他抬到医庐里的简易病chuáng上安置。
“青芷姑娘,你包扎得真好!连少爷都比不上呢!”小蓟看着青年额上服帖的纱布赞叹道。
“是么……”青芷只淡淡微笑,垂着的手无意识地摆弄剩下的纱布,神思飘忽着飞出去好远。
苏寒玉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近西山了,整日的辛劳让他面露疲色,眉头微皱着坐在椅子上休息。青芷体贴地倒上清茶,又嘱咐小蓟去准备热水。
“先生,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小心翼翼地端上一碟点心,青芷的声音带着讨好。
苏寒玉挑眉看她,唇角动了动,道:“有事跟我说?”
真是一点也瞒不住啊!青芷撇撇嘴,声音有些虚:“有事求您。”
“说吧!”抬手捏起茶杯,苏寒玉垂睑慢慢呷着,语气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