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云瞥了他一眼,“她带来了若舟先生亲笔批注的《易传》。”
童子看了眼一旁学子捧着的锦函,“先生,他这等人,怎会有颜若舟先生亲笔批注的典籍?”
楚珺淡淡笑着道:“千金求之,何不可得?”
童子眼中鄙夷更显,“商人行径!”
楚珺眼神一动,“我本商人子,这般才是常理。”
学子们闻言,便不那么掩饰眼神中的不屑了。
楚珺了然——士农工商,商为最末,身为士人的学子们自然瞧不上商人子。纵使修养再好,读书人对商人的鄙夷也是无法避免的。听闻楚珺自言乃商人子,学子们对她是江宁侯侄子的男侍这件事就更肯定了——生为男子,却容色秀美,身份还低贱,为权贵之男侍也是常事。
楚珺不打算再纠缠这个问题,直入主题,“秦先生,晚辈想见之人在否?”
秦暮云道:“随我来。”
楚珺跟在秦暮云身后,见一众学子小声jiāo谈几句,一些人跟在秦暮云身侧,另一些却散开快步朝几个方向而去。
楚珺心中苦笑,自己这是被当成洪水猛shòu了啊,还要这么防着?
楚珺跟着秦暮云走到一处小广场,广场中有一个竹木搭建的低台,台上有数百矮案和蒲团,像是讲学的地方。此时,矮台前站了数十学子,正在相互jiāo谈,像是在讨论什么问题。
秦暮云停下步子,朝一众学子扫了一眼,却没有引见的打算。
楚珺心中苦笑,这是专门配合自己呢,还是故意给自己下绊子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舌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楚珺顺着秦暮云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肯定了自己要找的人。
黑压压一片都是头戴儒冠、身着或圆领袍或jiāo领袍的的读书人。中有一人,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气质极其出众。即使是站在一群人中间,也能轻易分辨出他与旁人的不同。
楚珺径直朝着那人而去。秦暮云见她一副分明的样子,饶有兴味地跟了过去。
学子们不知楚珺是何人,但见山长秦暮云跟在后面,纷纷让出一条道。唯有一人,还站在中间,直到楚珺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楚珺不着痕迹地将面前的青年打量了一番。他身形如竹,挺拔清逸,气度如水,沉静宽广。虽穿着魏晋文人最喜好的广袖大衫,衣服的质地却像是细麻的。发髻上是一根木簪,通身无华。
楚珺不禁感叹:他确实不再需要任何外物的装饰——只要站在这里,他的姿容气度就是最好的勾勒。
在这时,方才知道楚珺来历的学子已经站到了广场上学子的中间,低声三言两语,就把楚珺的身份和刚才发生的事说清楚了。这时,广场上学子朝楚珺看过去的眼神就全然不同了。
楚珺贸然出现,直直停在他面前,也不出声,就这么无礼地端站着。周遭学子的低声jiāo谈,他也是听见了。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见丝毫愠色,微笑着拱手一礼,袖袍摇dàng起流丽的弧度。
“在下孟蔼,表字意之,不知这位同侪如何称呼?”
楚珺没想到,这样的qíng况下,孟蔼还能率先行礼。她本来也不是无礼之人,此时颇有些惭愧,忙还礼道:“孟先生多礼,小可卫氏青玥。方才形状无端,实在失礼,还请孟先生海涵。”
孟蔼一笑,“无妨。足下尚未及冠?”
男子二十而冠,行冠礼并命字。楚珺没有提及表字,孟蔼便当是未命字。
她本来也没有双十。“是,孟先生称在下之名便可。”
孟蔼点了点头,依旧微笑着,“清越?可是清扬激越之清越?”
楚珺下意识地要纠正,话到口边又改了:“正是。”
孟蔼笑着颔首,“名如其人。”
如果不是提前了解过孟蔼的秉xing,楚珺真要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那些学子的议论他明明听见了啊。
楚珺挑眉,把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我不过一商人子,当不起先生赞赏。”
孟蔼笑容未变,“商人子又如何?我不过是赞一个好名字,有什么当不起的?”
楚珺决定挑战一下所有人的底线,“那权贵的裙下之臣呢?可当得起先生一句赞?”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