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冯锐是毫不掩饰地咧嘴就笑,连冯岩生都低头露了笑意。楚珺像不认识卫珩一样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他是个内敛有度的人,平日里从不会有人在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暧昧……
卫珩看楚珺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就是他的目的。他看了看一旁的水桶,“水有些凉了,我去换一桶,你稍等等。”。
他原来从不在人前称她的字,在无尘居中与莫逸和江桓相聚时都称了她“殿下”。现在不但称字,还用了“你”这样随意的称呼……
卫珩做事从来有道理,他这样应该有他的用意。楚珺这样想着,只管点头应了,没表现出丝毫诧异。
卫珩正要去提水桶,冯岩生怎么会让卫珩亲自做这样的事,赶在前面在前面提着桶走了。冯锐就笑道:“我说你小子当初怎么都不等着见见我这老骨头,跟有人追着砍你似的跑回平都……是去见这丫头吧?”
楚珺有些窘然,当时她并没想到卫珩会那么快回来,本来是想把婚事拖过去了事的……现在的qíng况和自己的内心却与当初大相径庭了。
卫珩笑笑不置可否,却依旧拉着楚珺的手,“是侄儿失礼,回头定向世叔赔罪。”
冯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此怎么会看不出qíng况?当下摆摆手道:“免了免了,你就是拿话哄哄我,我也不在这碍你们的事了,我去中军大帐等你们……”说着快步走了。
楚珺失笑,“还是在这里痛快。”
卫珩知道她在说什么,“若能与青玥终老于此,此生无憾矣。可惜……”
可惜她与卫珩都知道,这对于他们两人都是奢望。
楚珺不想看到卫珩脸上出现失落的神色,打岔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话问得没头没尾,卫珩却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青玥觉得这办法好使,我自然要配合。”
她没说出口的话,没讲明的事,卫珩全都懂,这样的默契让楚珺说不出来的舒畅轻松。她是觉得这样放低姿态套近乎的方法似乎对卫朗冯锐这样的人都适用,卫珩就恰到好处地配合她,做出一副随意自然的样子,她不想笼络人心都难。
楚珺低着头没有看卫珩。
她发现自己的心开始动摇,跟卫珩在一起时不会再想起陈赞,卫珩对她好时她不会再想起陈赞曾经对她的好,卫珩向她表达qíng意时她不会再因为想起陈赞的放弃而害怕……虽然她原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知道,这在现代好友们口中,叫做“放下”。
她对自己甚至有点厌恶起来。
与陈赞自幼相识,近十年的感qíng自己竟能这么快就放下了?这不可能……然而如果没放下,自己现在与卫珩又是在做什么?原来自己骨子里竟也是个薄qíng寡义的人?
现在的楚珺还不明白,如果遇见正确的那个人,那么,放下之前错误的那个,的确会是一件不知不觉中很快的事qíng。
就算楚珺再会掩饰qíng绪,她的失措也逃不过卫珩的眼睛。卫珩的声音冷静平稳,“玥玥,你抬头看着我。”
楚珺下意识地抬头。卫珩看着她的眼睛,那眼里前所未有地盛满惊慌无助,像溺水的人似乎等待自己递上一根能让她抓住的树枝。
卫珩心里蓦地一痛,“玥玥,你要学会善待自己。”
楚珺紧紧盯着他,一刻也不敢眨眼。
卫珩长叹一声,“你对着我不敢敞开心扉,不敢多流露一丝感qíng,是对我没信心。这我不害怕,有公子赞的例子在前,怪不得你。我慢慢地让你对我有了信心,可你为什么又对自己没信心了呢?人生自苦,你选的这条路尤甚,为什么还要苛待自己呢?”
卫珩用楚珺从未见过的温柔眷恋的眼神看着她,那目光像是江南杏花烟雨里拨云见日的豁然开朗,又像是初冬晓寒平湖上穿雾折she的粼粼日光。他声音低沉舒缓,在楚珺耳旁响起时,却仿佛长风穿透层层冰雪,带着隆隆回响。
“我十二岁那年在临风台遇见你。那时你还是个粉雕玉砌的小丫头,公子赞还没来兴国。我明明比他早遇见你,却眼睁睁看着你和他越走越近。我气自己对着你就什么都不敢说,气自己懦弱又没出息。一气之下我跟着父亲去了军中,一去就是三年。终于等到你给我写信,我高兴得想马上回来,可看到信里都是你和他的事,我就再也不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