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离用一片木天蓼包住ròu,吃了以后又喝口水,才说:“这个你倒是可以问问陆风离,他才是管qíng报的。还有,把辣椒粉放下。猫不爱吃辣椒。”
慕轻寒抬头去看陆风离。他靠着最细的那棵小树,仍然在低头看书。桑婶送过去ròu串和茶水,和他说着什么。他没有应声,只点点头,接过茶盘,就又埋首书里。
慕轻寒觉得,爱看书的人倒是有文化。所以乌离的建议,肯定很靠谱。
很多年后的一个下午,慕轻寒见到了没有被做成结界的澧沙谷。那是个秋天,当年陆风离背靠的那棵小树已经长得粗壮。细长的柳叶微微泛huáng,轻飘飘落了几片下来。慕轻寒接在掌心,忽然想不起第一次见到陆风离时,他是什么表qíng。
她记得自己起初有些忐忑,站在陆风离身前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做了自我介绍。陆风离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应声。慕轻寒杵在那里,正无所适从的时候,他抬头说:“哦,你好。”
她记得他穿着白色的中式衬衣,纯棉的料子上没有一个褶皱。他鼻梁高高的,却并不突兀。嘴唇薄薄的,却并不冷漠。皮肤偏白,是那种不常见阳光的白,让人联想到不健康的身体。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单眼皮下是墨色的瞳孔。可是这墨色里,隐隐藏着一抹暗绿。
慕轻寒把他记得这么清楚。却独独忘记了,当初他是什么表qíng。
应该是笑着的吧。她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顶仍谈笑风生的角色。天使东街里,乌离老谋深算,叮当直来直去,海魂jīng明缜密,姚小狐仙气灼灼,楴白执掌大局,可是大家争执起什么事qíng时,也都曾摔了东西或者刀兵相向。只有陆风离,纵然心内翻江倒海,面上都永远和暖一笑。有一次,她听到议事厅里乒乒乓乓咒骂声不断,打开门时,见海魂的刀正bī上叮当的脖子,叮当用灵力筑起一片结界,把房顶的什么东西弄断了,噼里啪啦掉落下来一片砖瓦。可是陆风离稳稳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本书,正闲适地翻过一页。他听到她来,抬起头淡淡地笑着说:“听说今日凡世天气转暖,楝树街新开了一家手工面馆,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
所以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应该也是笑着的吧。
他听她说完自己所求,笑着说:“好说,我这里的qíng报不贵,一枚金妖币一个问题。听说你今天分了钱,这么快就要花出去吗?”
慕轻寒忙递上一枚刚刚暖热的金币。
陆风离把那枚金币放在木质茶盘上,说:“魔族。”
“魔——”慕轻寒把自己嘴里的问号生生憋了回去,免得又算作一个问题。
陆风离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我的qíng报是,你父母和外公的失踪,跟魔族有关。具体他们现在何处,生死怎样,我并不知道。而且,这个qíng报,还是我刚刚才获悉的。所以,你可以省掉另外一枚金币了。别的我不知道。”
慕轻寒犹豫着,把另外一枚金币收了回去。陆风离笑了笑说:“按今日汇率,这枚金币可换凡世接近一万元钱了。你可以去叮当那里把金币兑换了,然后去凡世买几件衣服,买把小刀防身。毕竟你也发现了,这里赚钱可不容易。”
“可是跟魔族有关,听着就让人害怕。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魔族为什么找我家人麻烦呢。”
“忧愁畏惧,不如多晒半日太阳。”陆风离说着,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毕竟,能劳驾那个人把澧沙谷做成结界搬过来赏玩,还是第一次。”
慕轻寒也并排坐下来。她看见被陆风离靠着的小树实在瘦小,就忍住没有往上靠。茶盘上还有几串烤熟的ròu串,她拿来一根吃。问陆风离:“是谁把这里做成结界搬过来的?”
“是另外一个客居于此的朋友。他不常回来,不过,”陆风离看了慕轻寒一眼,咳嗽了一声,“以后应该会常常回来吧。”
☆、第十一章 女佣工作
这是一个大约七米宽十米长的院子,紧挨着入户小门的,是两排葡萄架。绿色的叶片如细微的波làng般守护着紫色的果实。微风chuī来,阳光从叶片的fèng隙里缓慢倾泻,暖意洋洋。葡萄架旁立着一个硕大的陶质水缸,一根被削做半片的竹子搭在水缸上,正浅浅流出水来,浇灌植株。竹子最高处趴着一只一寸长的螳螂,不知被什么惊吓到,一头栽进竹筒,被流水迅速冲进铺了卵石的地面,努力翻了好几个身才站稳。葡萄架往里,靠着院墙的木箱里种了一棵木天蓼,伸展的藤蔓沿着墙壁爬到了最高处,缓缓地攀上了墨色的砖瓦。